“君已不见泪,妾魂安归兮,千数待已久,奈何花落去……”
哀婉凄凉的声音陡然在院子里响起,低低的抽泣,似在诉说命运的不公。
忽然,我的鼻子有点凉,我摸了一下,指尖沾着少许的血液。
受伤了?没有动手啊,怎么会?
我抬起头来,夜幕之下,一朵朵绽开的雪花迎着微风徐徐的自空中降落下来。
飞雪!
不对,那不是雪花,而是红色的血液。
吧嗒!吧嗒!吧嗒!
地面被染成了红色,空中的月亮拨开云雾,映照之下,宛如地狱,入目的是诡异的嫣红。
王大力依旧在诵经,可是我看到,一开始碰触金光的灰色气体,此刻已不再被蒸发。
秦皇珠就像是巨大的漩涡,吸引着灰色气体。并散发出看不到的怪异能量,将这些气吸附、凝固,逐渐化为实体。
“撑得住吗?”青瞳关切的问王大力,同时取出数张符纸,向着漩涡中心的秦皇珠扔去。
砰砰砰!
数声闷响,待尘土散去,秦皇珠毫无损伤。
这时,金光之中的王大力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他的五官,均渗出血迹。
“我来!”
我拉住继续动手的青瞳,缓缓靠近。
金光对我不排斥,我踏进去,目视着越聚越多的秦皇珠便抓了过去。
突然,秦皇珠暴动,强横的排斥力冲击而来,我感觉被一辆卡车迎面撞过,伴随着胸骨断裂的声音,我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全子!”青瞳惊呼,接住我,关切的说:“你怎么样?”
我强行从她怀里爬起来,擦拭嘴角的血,胸前疼的厉害,闷得头晕眼花。
“不对,斩煞印完全没有效果。为什么?难道……”
斩煞印虽然在发烫,可当秦皇珠的力量击打过来时,它完全没有反应。
“君,来了吗?”
蓦地呼唤,是从近前传来的。
王大力力竭,摔倒在血泊中。他粗重的喘着气,无力的看向我们。
秦皇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穿着宫装、风华绝代的佳人。
但她很淡,没有光影,随时会飘散一样。
“青瞳,带老王离开。”我沉声对青瞳说。
她倔强的摇头,“不行,要走一起走。”
“女人,别自找麻烦。走两个总比全军覆没强,况且,我有脱身的办法。赊刀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能活。”
青瞳紧咬着嘴唇,最后妥协,谨慎的过去扶起王大力,柔声说:“我等着你回来。”
我笑着点头,刮了刮她的鼻子。
“我们还有很多有趣的事要做,对吗?”
青瞳不舍的离开,串串泪珠跌入血泊。
我正视着宫装女人,她不是真的人,而是秦皇珠强塑怨气,凝聚成的神形。
“你是谁?”我试探性的问,心里不报她回答的希望。脑子转悠着,该怎么脱身。
宫装女子双脚离地,就这么飘到我面前。她没有动手,好奇的围绕着我转了两圈,语气淡然的说:“你不是他。”
说了莫名其妙的一句,转身背对着我,怅然若失。
“他,死了吗?”
“你说的他是谁?”
“张天存!”
一道霹雳在我的心头炸开,我骇然的退后,直摇着头。
“不可能,你怎么会认识我爷爷?”
看她的打扮,妥妥的古人。就算距离最近的朝代,那也有两三百的年头。
一个怨念集结的灵体,忽然对你说,我和你爷爷有过一段过往,你会怎么想。
工装女人不再回答,注视着大殿,唱起了小曲。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她灵动的跳着,优美哀凉的乐曲环绕。
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幅的画面。
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孩,无助的倒在了府院的门口。忍受着天寒地冻,还要遭受门丁的追打欺凌。
英俊的青年算命先生出手相助,不仅给她食物和棉衣,还给了遮风挡雨的温暖的家。
之后,算命先生要走了,他的梦想,是走遍各地。
女孩默默流泪,她知道在算命先生的心中,是没有位置的。
夕阳西下,她望着湮没在昏黄中的背影,大声呼喊:“我会等你的,直到你记起我!”
岁月变迁,曾经的小姑娘长大。
仗着算命先生交给她的手艺,在乱世之中,她坚强的活下来。
一生,孑然一身。
后来,她带着不甘离开了人世,执念不灭。
这个地方,经过了数代人的拆迁新建。她的执念依附在其中,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
不知不觉间,我已泪流满面。
那是她的记忆吧,此情此景,我心莫名疼痛。
痴情的女人,总是被世人所爱怜的。
一曲舞毕,宫装女人仰天长啸!
一生所坚持的梦想,到头来,只是一场空,一场大梦,一段自我放逐。
声之忧伤,铁石都要流泪。
她突然转身,我眼前一黑,就被提在了半空中。
冰凉的手掐住我的脖子,她大声吼:“为什么要对我如此狠心?求道,真的使人没了心肠吗?既如此,又何必救我,何必给我生的希望,何必给我爱上你的欲望!”
她没有眼泪,执念所化的珠子,从瞳孔落下,落下的不止是她的哀伤,还有生的希望。
我一动不动,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那是我迷恋朱晓婷的时候,情窦初开,所有的心思和念想都在她的身上。
我瞒不过爷爷,索性就向他全盘托出。
“爷爷,你爱过吗?”
爷爷吧唧吧唧抽着烟袋,回手一个脑崩,弹的我眼中含泪。
“傻小子,才多大就谈情说爱。情与爱,是世间最可怕的东西。它能激发一个人,也能毁掉一个人。它又是世间最纯粹的东西,能让怨恨化解,能让纷争消弭。你爷爷我啊,也爱过。太久远了,远的我都快记不得了。她是一个好女孩,我不是好男人。不想辜负她,女人的青春只有十几年,可我的梦,太多太多。”
我内心的情绪毫无波澜,尽管气都要喘不上了。
“爷爷她错了,女人的青春不止十几年。当她心中满是爱,她的青春永不老去。他爱过,每天夜晚独自望着月亮发呆的时候,心里记挂的是那女孩吧,是在为她祈祷吧。”
宫装女人手慢慢松开,飘开与我拉开距离。
她满是不敢相信,呆呆的看着我,“存哥,是你吗?”
我摇摇头,不是不想给她希望,而是给不了。
她的执念在扩散,灵体不断的消弭。
如果不是秦皇珠,或许早已消散于天地间。
灵就是这样,没有执念的支撑下,就如破碎的镜子,是无法重组的。
“他让我告诉你,对不起!”
“呵……呵呵!”宫装女人无助的笑,勉强的笑,用最后的执念笑。
“放下吧,只要彼此安好,无须再打扰。”
灵体的色彩暗淡了。
“他至死,心里都有你的一席之地。他没有忘记你,一刻都没有。”
宫装女人的表情温和,嘴角挂着笑容。
秦皇珠的光亮,在变淡,它的吸附能力,也逐渐消失。
“为了一个得不到的人,我害了多少无辜的生命。到头来,还是等不到他回来看我一眼。”
我真诚的微笑,对她说:“他看到了,就在这。就像你唱的那般,妻心君已知,莫念曾别离。”
“吧嗒!”
随着最后一滴珠子落下,灵体彻底消散了。
“他,成过亲吗?”
我望着空中的明月,笑着说:“没有,与你一样,孑然一身。”
“那就好,那就好!”
模糊的回答,被风带走了。
我依稀能看到,女孩和算命先生重逢。
他们依偎在一起,回头向我挥手,远去,远去,远去……
我捡起地上的秦皇珠,塞入口袋,刚要离开恭王府。
转身时,青瞳站在院子门口,笑望着我。
我会心一笑,走过去背起昏迷的王大力。
一晃一个月转眼即逝,这天下午,我们三人作为剧组的特邀嘉宾,参加了发布会。
威导偷偷的捅捅我,低声说:“大师,我那佛珠的事,您什么时候给了一下?您是不知道,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汗是一身一身的出。”
青瞳听到了,与我莞尔一笑,说:“他骗你的,虽然正邪不两立,可不代表邪就是不好。你那串佛珠巧妙的将煞气与佛气结合,功效倍增。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麻烦不会找你。”
王大力在旁帮腔:“阿弥陀佛,正是此理,正是此理。”
我们说话间,发布会主台上热闹开了。
“朱晓婷,我爱你!”
“婷婷玉立,爱你心意!”
“爱婷一生!”
朱晓婷还未上台,底下的粉丝就炸了锅,不要命的狂喊。
在期盼声中,一身白色礼服的朱晓婷款款上台。卸去了浓妆的遮盖,淡妆出镜的她,宛如仙女下凡。
一个月前,恭王府的诡异消失后,事件开始大转折。
先是威导等圈内知名的导演明星相继发声力挺朱晓婷,后上京电视台与多家权威媒体的呼援接踵而至。
朱晓婷在校期间的种种好人事迹接连曝光,加上被灵体引诱做出种种恶劣行为的私生饭在清醒后的惭愧认错,几乎是一夜之间,朱晓婷从人人喊打变成了新一代的流量名星。
犯错的,受到了相应的惩罚。
被冤者,沉冤得雪。
我们本该早就走的,威导苦苦哀求我们进剧组帮忙,也算过了一把明星的瘾。
发布会结束,聚会完了后,我们四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老同学,谢谢你。”朱晓婷喝了酒,脸红红的,说这话时眼睛闪躲。
青瞳跳出来替我接话,“没事没事,都是小事。被怨灵压榨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如今你可是名声大噪。任务完成,明个我们也该启程了。”
朱晓婷一愣,“你们,要走了吗?”
我说:“是啊,还有好多事情呢。”
此刻的我,心早已飞往了远方。
目睹了灵体的记忆,我越发觉得爷爷太神秘莫测。
他好像活了很久,久到超出我的认知。
另外,我手里的秦皇珠是一块烫手的山芋。据王大力的调查,现在许多的求道人都知道秦皇珠在我手中。
初出茅庐,就在圈子内一炮而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