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夜。
“叮、叮叮、叮叮叮……”黑夜中随风飘荡着一连串刀剑相交的金鸣声。
黑乎乎的山谷中,闪烁着金属磕碰所迸发的火花,宛若夏夜草丛中的点点萤火。借着星光依稀见得两条人影交错,一条是白色的身影,另一条是黑色身影。白色身影使着一柄剑,这是一位身手矫捷年约十四五岁的年轻武者,其对剑法招式的使用相当熟稔。挑、点、削、劈等架势非常到位,已臻一定水准。
黑色身影却使着一把刀,刀光过处,嚯嚯风声;其面容被黑纱蒙着,看不清其脸庞。但从魁梧的身材可判断出,这是一位成年男子。在天门县这座交通不算便利的边缘县城中,斗殴打架是非常之常见的。可是是什么原因让一个成年人对一个小孩子下杀手呢?
这是一处位于山谷谷口的小平原,四周都是绝壁,高达上千仞,几可撑天。这两人在此不知打斗了多久了,若近处看,便可见到白衣年轻人的额前、鼻尖上都挂着密密麻麻的水珠……
此时,但见那位刀客身子蓦地凌空飞起,两脚分踹,双手握着大刀,向着那位剑客猛地一刀劈下。只闻得呼啸的刀芒,宛如烈风吹过枯木林一般,隐隐传来“哔啪”的破空声。那闪烁的寒光,令人望而生畏;那迫人的刀式,使人顿失斗志。这是清浪城的江湖上非常常见的五流刀式,一般镖客、雇佣兵都会……名为“力劈山岳”,但这一式若用得恰当,往往能够将对手劈得身首异处。
但是那位身着白衣的少年剑客倒也不凡,只见他长剑猛地向上架去,一式“关门闭户”已然出手。在那空挡间他则脚踏七星步,向右侧撤去。但闻“叮”的一声金鸣,那少年的长剑便被长刀磕得向下沉去。而少年也不惊慌,只见他右手手腕一扭,顺势一带,却凭空使出了一招“推窗望月”。
蒙面刀客由于被那眼前少年一逼,凌空的身子不得不借着刀剑再次相交的间隙向前方飞落。
“这‘关门闭户’与‘推窗望月’这两招都是天门县五流凡尘宗《天门剑法》中的招式,可见这年轻人定是凡尘宗的弟子无疑,如此来也不至于错杀无辜了。”见得少年的剑招,那位蒙面男子心下嘀咕道:“虽然老子和你无冤无仇,但是为了一切能够顺利进行,那只能算你小子倒霉了,嘿嘿。”
想罢,只见那刀客双脚一着地,身子便猛地一旋。如月华般的长刀闪出一道白色寒芒,一式“拦腰斩马”自那少年剑客背后突发袭击。若那少年一个躲避不及,定会被腰斩而亡。
然而,这一次那少年并没有转身,而是将“丹田气海”中的“真气”顺着筋脉灌注于右手中的长剑之上,反手一剑朝后背扫去。但见长剑上激射出一道剑影,一式“沧海一粟”向那劈来的刀光劈去。
“叮……”
刀剑在空中对撞,耀眼的火花如火石般碰撞。而后传来一声“轰隆”的巨响,地上尘土飞扬,狂风猎猎,一时分不清楚南北西东……却是长刀在劈飞少年剑客后直接砍在地板上。
一道白影自尘烟中被抛飞而出,却是那剑客被震退:“噗”地喷出一口鲜血,这一剑,足见他已然败了。那刀客虽然用的都是江湖中常见的五流下乘刀法,但是这常见的刀法在他手中使出来,往往威力堪比五流上乘武技,可见其修为之非凡。
世代相传在这个世界上,武技功法就有五流之分,在一流之上的“黄级”仙品武技,只是个传说,更别提再上去的武技。是第几流的宗门,往往与第几流武技是对应的,一个宗门的强大与否往往是由宗门功法决定的;当然有些下流的小宗门,可能会有上流的武技而需要时间去发展壮大。凡尘宗是一个五流上游的小宗门,凡尘宗主修的《天门心法》和《天门剑法》也是五流上等的武技,在天门县天门镇天门村已经是举足重轻的存在了。
且说那少年剑客落地后,“噔噔噔噔……”向后连退数步方站稳脚跟。他的嘴角挂着一抹猩红的血丝,在那狂暴的刀势中,他显然受了伤。
“淬体八阶!”
少年心下不禁一阵无力感,自己这一路来已经杀了三名淬cu体四阶、两名和自己一样实力的淬体五阶、智杀一名比自己高出一个级别的淬体六阶武者、现在却又要面对比自己高出三个境界的淬体八阶武者。
“自己只是去县城出售几枚三四级兽核而已,他们为何要对自己一路追杀?难道实力强点就能够为所欲为么,我不甘心啊!”
少年的内心极度的不平衡、极度的愤怒,就连他握剑的右手都青筋暴突。
“我不能就这么死去了,我还没能在两年后的少宗争夺赛上证明给父亲看,我不是武道白痴……”
面对自己无法逾越的强者,少年使劲的给自己打气,从心里一次次战胜弱者对强者本有的畏惧。
待尘埃落定后,那刀客静静地站在一个大坑边,这是刚才被他长刀爆开的天坑。但见他冷冷地望着少年,凌冽眼神如看待宰的羔羊般。
近处看,只见那刀客双手紧了紧手中的长刀,手上的青筋隐隐凸显。对于刚才那一刀竟然没有将蝼蚁般的少年杀死,好似他的心中很是不满。自己一个淬体八阶的武者竟然不能秒杀渺小的淬体五阶,这着实令人难以接受。
少年抬手抹了抹嘴角的鲜血,眼神闪着一道寒光,紧紧眯起的星眸,死死地盯着前方那虎视眈眈的刀客。经过刚才的一阵搏杀,他已然知道这来杀自己的刺客太强悍了。
长剑斜四十五度指着大地,但闻少年淡淡说道:“足下既然也是来杀在下的,何不现出庐山真面目呢?”
在说话时,少年暗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显然是在暗中调息。他知道自己不是前者的对手。武者差一个层次就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何况差距三个等阶呢,那是天与地的差别!所以,少年知道为今之计,只有拖延时间,认真应敌,寻找机会,希望能再次挺过一劫……
“嘿嘿!”
但闻一阵如夜枭嘶鸣的低哑声音响起,那刀客笑道:“你知道我是谁要死,不知道也得死,那又何必知道呢?”这声音是特意压低的,尖锐刺耳得令人分不清是人或是兽。
那剑客刚欲开口说什么,只闻得那刀客又嘶哑且尖声道:“小子,你莫要拖延时间了,看刀。”
但见刀客双手一转大刀,如螺旋桨一般,一刀向着少年的方向挑去。
只见刀芒过处,卷起一阵烟幕……那都是尘土,翻滚着如箭矢般向那剑客射去,呼啸的破空之声,宛若龙吟。只一息时间,那翻腾的“土龙”便出现在那剑客身前两丈处。
少年剑客见得那翻滚的“土龙”,眼睛不禁一缩。他不知道这是有名的《斩马刀法》“大浪淘沙”,他只知道那刀客手中使出来刀法威势着实惊人!那呼啸的风声中夹杂的压迫感,令他心神险些为其所夺。
但见那从惊愕中转醒的少年猛地挺起长剑,身形展动间使出《天门剑法》中的“千军万马”。只见无数道剑光从每一式的剑招中挥洒而出,宛如千军万马般向夜空奔腾而去。最后在那剑客的身前两丈处形成一个巨大的剑幕,抵挡敌人来袭。
当那刀芒剑幕两相撞的时候……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响声直憾得地动山摇,连周边的绝崖上都“窸窸窣窣”地滚下无数碎石。嘣响的中心闪出一道耀眼的火花,其亮丽程度宛若开在黄泉路边的曼珠沙华,催人丧命。
这道刀光是那刀客所发的“大浪淘沙”的余势,由此可见,这刀客的内功比剑客深厚太多。见得这突如其来的刀芒,那剑客的眼中虽然闪过骇然之色,却没有惊恐失措。但见他长剑一封,一式“无法无天”向着刀芒狂扑而去,宛如赴死的战士,无畏无惧!
“轰隆隆……”那一声爆响中,夹杂着闷哼声,一道白色人影被抛飞出去!
“砰”地一声,那白色人影重重的摔在地上。
“噗嗤”一声,那脸色潮红的少年连连吐出了几口鲜血,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白纸还要苍白,他知道自己伤得这么重,今晚这一劫是躲不过去了。
“只是……不甘心啊!”
尘埃再次落定,只见那刀客看着躺地尚有一丝气息而未死的少年,眉头不禁一蹙。自己接二连三的轰杀,甚至动用了家族传承的武技,竟然还杀不了一个后生晚辈,这简直丢脸。当下那刀客便愤怒地举步向垂死的少年剑客行去,白晃晃的长刀在黑夜中显得格外阴森。就像刀客此时冷笑时现出来的獠牙般,带着嗜血的肃杀。
“铮、铮铮……”
然而,就在那刀客欲再动手之时,寂静的黑夜隐约传来破空的琴音,琴音中还含着肃杀之意。见得此情此景,那个胜券在握的刀客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煞白了。单凭这一手“凝功于音”的绝活,他就能断定来者是个绝顶高手。
当下那蒙面刀客也顾不得去击杀少年剑客,只见他极度不甘地朝西边深谷瞪了一眼,身子一个翻飞,便“嗖”地一声向谷外飞纵而去。
“何方宵小,哪里逃。”
只闻得一道银铃般的声音自深谷中传来,但见三道金色的光芒从西边穿空而至。
电光石火间,那三道破空而来的金芒都击打在刺客的背上,只见得刺客一个趔趄,喷了一口鲜血,最后蹒跚地消失在夜幕中。
“铮、铮铮……”山野间的琴声依然那么遥远、不可触摸……
夜,依旧那么黑。
呼啸的山风呜咽而过,吹散了隐隐约约的琴声,淹没了那道银铃般的娇喝之声。只是闻得那道已经消散如仙乐般的女子声音后,少年剑客苍白的脸上却是多了些许红润气色。
其实一听那琴筝之音,他便知道是谁了,只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而已。她是飘渺无踪的仙女,意外地救了自己几次性命……
夏夜的山谷,静谧,虫鸣啾啾。
少年想要直起身来,几次却挣扎无果。
“这次伤得太重了。”
他感觉自己的头好沉,只是一想到琴声的主人在附近,他没来由的闭上了眼睛,晕了过去。但他苍白的嘴角却微微扬着,面向着幽深的夜空。
许久之后,山谷的谷口处,飘来一条面蒙轻纱身材曼妙的倩影。其步不沾尘,行如风,宛若魑魅般轻灵。
那女子飘过那个被轰开来的大坑时,眉头不禁微蹙。当她见得那躺在地上的少年时,平稳的脚步与纤手都不禁一颤。
走到少年身侧时,只见她俯身将少年抱到怀中,把了一下脉后,女子眉眼间的凝重之色才微微散开。而后她从怀中取出一方素洁的绣帕,轻轻地擦拭着少年的两颊,又理了理少年凌乱的衣服,最后便一把将之抱了起来。
不见女子如何施为,她的身影便如惊鸿般飘然而去,晚风中只留下一声如情人耳语般的呢喃……
“你个大坏蛋,都去了半条命了还这般不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