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匡脸色发青，活到这个岁数，见多了大风大浪，没曾想临了临了让个小姑娘给算计到死胡同里，无退路，进不得。

“曲垣，你是怎么打算？”苗匡最终把希望放在了女婿身上，两家相互有利益纠葛，一旦曲家放弃苗家，那苗家的钱就和曲家关系不大了，这对曲垣的前程同样有影响。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曲垣如粗说，摆明是不打算再此时拉苗家一把，但他却未将话说得太死，“我能力范围之内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岳父只管开口。”

“不必了。”苗匡冷着脸起身，袖袍一挥，负气道：“我们受不起。”

“爹……”苗怀柔适时拉住苗匡，劝道：“儿歌的时候要紧，切莫意识冲动顺了别人的意。”

“你是跟我回去，还是留下？”苗匡未听，直接丢出话让苗怀柔选择。

苗怀柔看看上座的夫君，再看看执拗生气的父亲，一时不知如何选择，抓着苗匡得手松了松，支支吾吾半天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扶桑起身，“我送苗老爷子出去。”

闻言，苗怀柔狠瞪扶桑一眼，她的手立马被苗匡甩开。

苗匡片刻不愿多留，拂袖离去。

扶桑装模作样的把人送到门口，目送着苗匡登上马车，转身回府之际，听到马车里传出苗匡的声音，“曲大小姐，事还不算完呢！”

“当然。”扶桑背对着马车应得干脆，“好戏刚开始，怎么会这么快结束呢？”

马蹄声与车轱辘声从扶桑身后过去，她仰头看着曲府宏伟的大门，心里一片冷意，苗家之后还有曲家的人，当然不算完了。

扶桑踏进府门，苗怀柔正温言细语的哄着曲垣，一大把年纪掐出娇滴滴的嗓音，拉长尾音，与眼角的皱纹合在一起，矫揉做作到令人反胃。

扶桑不识趣地站在门口，肩膀抵着门框，脑袋靠上去，跟看园子里的戏子似的，似笑非笑的弯着嘴角。

曲垣没闲心享受温柔乡，阻止撩拨人的手，起身走出正厅，跨过门槛对扶桑说：“到我书房来。”

“哦。”扶桑兴致缺缺的应着，没有马上跟去，朝着里面吃瘪的人挑了下眉，掩唇调笑道：“二娘身体当真是受不得寂寞，在自己家没有被喂饱吗？一回来就想着白日宣那啥。”

“曲扶桑，你得意不了多久。”苗怀柔羞愤难当的怒道：“苗家与曲家相辅相成，岂是想断就能断的？”

“不就是钱吗？”扶桑手指撩起腰间挂着的玉佩，指腹擦过玉佩雕刻的纹路，“钱财固然好使，但苍焱国又不止你一家有钱。”

“苗家商会不可能有第二个。”苗怀柔说。

“当然，苗家没那么大的能耐让自家的徽记出现在可以比肩的商号上。”

话落，扶桑不顾人气红了脸，施施然走开。

书房里，徐征已把前因后果事无巨细的回禀一遍，对于这个邪乎的曲扶桑，几乎都不敢认是曾经那个不敢吭声的小丫头。

“她当真在京城有人可用？”曲垣一再确认。

“属下虽然不曾见到，但听她所说不像是假。若是无人，怎会对两年前的事知晓得一清二楚，还拿得出证据？”徐征今日算是又重新认识了一遍那个女子，处事不惊，步步为营，如同捕猎般耐心蛰伏等待猎物靠近。

曲垣皱眉深思，开始思考这个女儿的价值是否高于其他女儿，甚至是值得他与苗家闹僵。

扶桑敲敲门，不等人开口直接走进去，挑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开门见山的问：“父亲这时候该不会还想着保苗家吧？”

“你把苗怀祥怎么样了？”曲垣问。

“他犯了命案，当然是按律办事，坐牢还是当斩是京畿司决定的事。”扶桑手撑着脑袋，百无聊赖的盯着一处发呆，“你最好别插手，朝廷命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为了个苗家不值得。”

“你知道苗家每年往曲家送多少钱吗？府里的吃穿用度，官场上的打点哪样都得花钱，你动谁不好，偏要争对苗家！”曲垣言辞虽然偏激，但语气却不似发怒责怪，有点顾及在里头。

“一个是大义灭亲的好官，一个是包庇杀人犯的恶人，哪个能给你带来好处还需要别人给你分析吗？”扶桑把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以一副无足轻重的口气说出令人震惊的话，“苗家有今日靠的是商会，借着拉拢官员联合京城各大店铺成立商会，垄断市场，掌握皇家和官家的各项供应，但商会可以姓苗，也可以姓曲。”

曲垣神色复杂的望着扶桑，想起前一日她一脸为了钱而愿意出面的样子，得手后马上就变脸了。

“苗家在京城立足几十年，你有什么能耐易主？”

“苗家这不是杀害宜宣世子无望皇商了吗？只要定罪，有安国侯那边给他好看，再有其他人想取而代之，群起而攻，垮掉是迟早的事。”扶桑晓得京畿司的事徐征必然是会仔细告知曲垣，不怕露馅，“父亲若执意拉着苗家，受到牵连可别怪女儿没有给过机会。”

扶桑掩唇打了个哈欠，扭扭脖子，活动肩膀，不再久坐，慢慢站起身，假模假样耽误挥挥手，懒洋洋地踏出书房。

“老爷，该如何是好？”徐征请示。

“静观其变。”曲垣唯恐有失，袖手旁观，坐山观虎斗，看哪方占据优势，胜者才配站起来，“交代下去，夫人禁足，不得踏出院子一步。另外，日后曲扶桑外出你以保护为由跟着她，把她背后的实力摸清楚。”

扶桑慢悠悠地晃荡回云渺院，秋晚正坐在屋檐下做女红，见到人回来把手边的东西放下，笑盈盈的起身相迎，“恭喜大小姐。”

扶桑“噗嗤”笑出声，“你就知道我稳赢？”

“那是。”秋晚满脸自豪，与有荣焉的夸道：“我家大小姐聪明绝顶。”

“聪明就行，顶就别绝了。”扶桑弯腰拿起那块绣花，一块红帕子，绣着一片扶桑花，“想嫁人了？”

“这是给您绣的。”秋晚把红帕子抢过去，藏在身后。

“我又不嫁。”

“反正以后用得着。”秋晚拿着帕子继续继续绣。

扶桑微微一笑往屋里走去，这个家是待不久的。

苗家她没当回事，曲垣以为他能在她心里占多少分量，只不过是让他先得再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