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门外有人送来一封信。”侍卫躬身双手将信奉上。
“谁送来的？”云暮停冷静接过，拿在手里前后反转，看到火漆上留下的印记，目光微沉。那是个私印，齐家家主的私印，潜伏时那个人偷偷拿出来过，是双生花的图案。
“一个小乞儿。”
云暮停撕开封口，取出信抖开，纸上规规整整附着一首诗——一丈红蔷荫碧溪，柳丝千尺六澜西。二情难学双巢燕，半枕常憎五夜鸡。九日身心百梦杳，万重山水四边齐。十中七八成虚像，赢得三春两泪啼。
“这是何意？”
“换人的时间和地点。”云暮停把信折好，放在面前的案桌上，“红蔷荫碧，千尺柳丝，正是历经六朝的千灯观。九日身心百梦杳，万重山水四边齐——九日后，日落树下，天色昏暗之时，本王独自带着东西前去换人。”
“九日后，他就不怕我们在此之前找到他？”姜杭心觉古怪，时间给得太宽裕了，就像是给他们找寻的机会。
“齐延此人高傲，擅弄权术，唯独败了一次，让本王盗走布防图，顺利逃回苍焱，尝到了失败的滋味，他做梦都想从本王手里找回丢失的骄傲，故意放宽时限让京畿司大费周章的找人。”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黎邑保护不利让人被抓走，尽管是扶桑的让他逃，但他自认有责任。
“马车全是提前雇佣好，在事发时出了现场出发的马车是自己人，其他是车行的人，同一时间在炎都乱转迷惑视线，把时间定在九日后，看来他是有自信我们找不到，曲扶桑也逃不出来。”云暮停指腹捻着信封，入手的质感粗糙，信用的最便宜的毛边纸，但墨香亦是上等好墨，“去炎都各大文房四宝铺子查一下，近日有谁买过五石漆烟墨锭。”
“是。”送信进来的侍卫领命退下。
“姜杭，你带人把上千灯观的路全部盯死，为确保观里修行的俗家弟子安危，不可轻举妄动。”云暮停吩咐。
“属下这就去。”
黎邑见云暮停始终不曾想过用遍布炎都的乞丐，问道：“王爷为何不让王妃的人帮忙打听？他们人手多，遍布京城，说不定有人看到了齐延等人的行动，人多找起来更快。”
“他们只是一群普通百姓，齐延心狠手辣，让他察觉到定是没有活路。”云暮停再次抽出纸，把毛边纸拿在手里反复查看，“王妃被抓一事暂时不要声张，苗匡知道消息可能会浑水摸鱼，商会那些人也会蠢蠢欲动。来年四月的皇商竞选，蓬莱控不住局面很难赢，本王必须把皇商握在手里。”
“王妃手里握着稳超胜券的筹码，不出差错皇商非蓬莱商会莫属。”
“这个筹码是把双刃剑，一不留神就会割伤自己。”云暮停最知道皇家忌讳，笼络如此多的乞丐，蓬莱又出了许多官员小妾、外室，有心曲解则是目的不纯，有谋朝篡位的可能，“你继续在炎都找，对外声称是抓袭击本王的刺客，关于王妃被抓走一个字都不许提。”
地窖里，扶桑望着放在远处的饭菜，白米饭上头盖着一把菜叶子，炒过了火候焦黄焦黄的，认不出是什么蔬菜，而筷子上坟似的插在中央。目光一转，看向已摘掉兜帽的男人，他碗里不仅有肉，面前还摆着酒。两相比较，她那一份寒酸得跟猪食差不多。
然而，人质是好听的说法，往难听了说就是阶下囚，有饭吃就不错了。
扶桑老实走下床，端起放在地上的那碗饭，回到床边慢慢吃。
一次惹怒过兜帽男后，扶桑摸准了对方的底线，在见到云暮停前对方不会弄死她，必定是会带她出去换想要的东西，那是她的逃跑的机会。
扶桑既来之，则安之，不吵不闹，每日吃喝拉撒睡当个听话的人质，带去茅房她都不会喊救命，绝对算得上是个三好人质，因此除了关着她外，那些刺客对她尚且称得上宽容。唯一不如意的点就是他们没条件让她沐浴，更没衣物给她换。
转眼九日，炎都上下动静之大，早朝时官员几次询问云暮停情况，何时撤人，云暮停一一敷衍过去。
白日里，云暮停专门让人去千灯观打探了一番，一切如常，没有埋伏。
云暮停在午后骑马来到千灯观山脚，路边茶棚里的小贩送给他一张纸条——把守在路口的人撤掉。
“姜杭带人撤退。”云暮停把纸揉成一团，随手扔掉。
“王爷，以防万一，还是留些人下面待命吧。”
“齐延时刻盯着京畿司，调走多少人一清二楚，本王不想冒险尝试违抗命令的后果。”云暮停翻身下马，把雪白的马儿放进林子里吃草，独自登上处于高处的千灯观。
今日的千灯观早早的没了人，沿途只有叽喳的鸟儿受到惊动，翅膀扑腾着树枝，扑棱飞高。
离日落尚早，云暮停一路悠闲地散步到千灯观，踏上最后一阶台阶，望见眼前的朱红色大门时，西边的那轮日头刚有往下落的意思。于是，他在观门口挑了合适的地方，盘腿坐下看了一场漂亮的日落。
太阳彻底落下山头，只留下天边一点红光，在侵袭而来的黑夜里点缀着。
“真会选地方。”云暮停起身拍了拍衣物下摆，不疾不徐地踏进观内。
千灯观修行的多是一些俗家弟子，受凡是所扰，跑到观里逃避问题的，等那日想通就走了，所以里面的弟子有时较多，有时短短几日就离开了好些个，但今日观里寂静得好似已无人居住在此，前院，中庭与后院全都没人。
庆幸的是，观内没有打斗的痕迹，不见血色，脚印整齐完好，证明当时状况并未让人受惊慌乱，无论是被人带走还是自己离开，起码当时的状况弟子们是配合的，一时半会无性命之忧。
云暮停离开僧人居住的房间，去往信中所说那片景色所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