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城东郊监狱。
不足十平方米的小房间里,程以夏缩在墙角的床位上。
那里,离窗最远,离马桶最近。
因为她是新人,刑期也不重。身上青紫交横的伤,每餐最搜最烂的饭,都跟这最脏最臭的床位一样,是监狱生存的潜规则。
这一个多星期,无论受到什么样的欺辱,程以夏始终咬牙忍耐。
她不能还手,不能被处分。她想争取减刑。
摸出枕头下藏着的那张照片,程以夏的嘴角微微上扬。
怀念着与苏商年那段最美好的大学时光,成为她现在仅存的精神食粮。
说起来,那天在庭审外见到他,程以夏还是很欣慰的。
他身体安好,帅气矜贵,事业有成。早已从当年的死亡线上挣扎回来,重塑属于他的商业神话。
能看到这一天,自己就算受再多委屈,吃再多的苦,也值得了。
程以夏想,毕竟,当年打掉孩子的事,的确是她对不住苏商年。
即使,她有她不得已的苦衷……
嘀嗒,一滴泪水落在照片上。
程以夏一惊,赶紧要伸手去擦。
可就在这时,一只肥厚的大手抓过来。
“小骚狐狸,看什么看那么入神呢?”
说话的是这牢房里的一个胖女人,号称大姐大。
此时她抢过程以夏的照片,厚嘴唇咂得啪啪响。
“啧啧啧,这哪来的小白脸啊?”
程以夏呼地立起身,一改前些日的隐忍与软弱,冲着那胖女人大喝一声:
“还给我!”
“哟!你也会生气啊?”
胖女人用打量外星人的眼神上下扫着程以夏。然后高举着照片,在牢房里放肆叫道。
“各位姐妹们看看哈!新来的妹妹可不简单啊!这么帅一男的,还藏着掖着呢!”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这小妮子艳福不浅啊!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在这儿蹲监狱呢,这男的呢?是不是跟哪个千金小姐跑了啊?哈哈哈!”
程以夏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是被一团火焰包围了,理智早已冲向九霄云。
“我再说一遍,还给我!”
“哟!急了急了!”
“小白兔还会咬人呢!”
“我说,这男的姓甚名谁啊?多大多长啊?爽不爽哈?”
咚一声!
程以夏就像一头暴怒的小兽,一下子迎着胖女人撞过去。
对方毫无防备,直接被撞了个仰八叉。
程以夏劈手夺过照片,护在胸口。
“我艹!你敢打老娘?姐妹们!给我撕了她的脸!”
胖女人一骨碌爬起来,摩拳擦掌。其他几个女的都是她的跟班,这会儿拖鞋板凳的都拎上了,一步步往程以夏身上逼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外面响起了女狱警的声音。
“都干什么呢!回到自己铺上去,都想关禁闭是不是?程以夏,你出来!”
程以夏不敢怠慢,赶紧起身跟过去。来到外面的问询室,她二话不说先认错。
“惩教,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守纪律,不惹事!求您千万别处分我!我——”
“想什么呢?”
女狱警冲她笑笑,将一份文件直接塞给她。
“把这个签了,你就可以走了。”
“什么?”
程以夏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文件上白字黑字地写着:
免刑通知书。
“惩教,我能问问是怎么回事么?”
一周前才宣判,今天就被豁免?
程以夏实在不敢置信。难道是李明宇帮忙打通的关系?
“是控方当事人撤诉了。”
狱警看了程以夏一眼,“怎么?还舍不得走啊?”
程以夏心头一热,鼻腔一阵酸楚。
控方撤诉了?是苏商年的决定么?
他对她,多少还是有些情义,有所不忍的吧。
匆匆签了字,程以夏连自己带进来的东西都不要了,就跟着狱警从后门走了出去。
“喏,上车吧。就前面那辆,来接你的。”
程以夏循着对方手指之处,看到土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
车门边上,站着一位衣着得体的斯文男人。
“您好程小姐。”
男人恭恭敬敬地冲着程以夏伸出手,“我是苏先生派来的,您叫我阿文就好。”
程以夏深吸一口气,一颗心砰砰砰地直跳。
“阿文先生,苏商年真的要放我出来?”
斯文的男人微微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程以夏的问题。
“程小姐,先上车好么?苏先生还在等您。”
“哦。”
程以夏紧抿薄唇,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其实她早已下定了决心,有些秘密是一定要带进棺材里的。至少,曾让撕心裂肺的痛苦,她绝对不希望苏商年也经历一次。
可是现在他既然愿意相信自己,愿意再给她一个机会,那是不是证明,他们之间的缘分依然未尽?
想到这儿,程以夏的眼泪充盈了眼眶。
渐渐地,随着窗外越来越偏僻的视野,程以夏的忐忑有增无减。
她开始意识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
“等,等一下!阿文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
开车的阿文不说一句话。
程以夏顿觉不妙,一股警惕的寒意更是直上背脊。
“停车!停车啊!我要下车!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