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顾家大门,步下冰冷的台阶。
她突然想起一句歌词,“望着漫天星斗,始终不见你回首”。
倒是挺应景。
她冷笑,脚下步履越来越快。
走到底下,突然她踩空了台阶,眼看着要摔下去。没想到身后,有人拉了她一把,她踉跄几步,终于站稳。
回首,见是顾城扶住她,她愣了愣。
顾城没有开口,冷漠的眼神无波无澜。
离得近,他身上有股清冽的气息,这是他独特的魅力。暗夜之下,俊颜冷然寡淡,清隽不可方物。他松开手,不再碰触她。
一个在台阶之上,一个在台阶之下。
明明很近。
却像是隔了遥远的距离。
她回想,这些年来,她执迷不悟,怎么也走不近他。没想到此刻,他却追了出来,甚至丢下了刚刚苏醒的林婉儿。
她不想知道为什么。
不想动摇,也不想说谢谢,只淡淡看着他。
顾城审视的目光,落在她的衣服上,经过刚才一番拉扯,外套滑落至她的肩头,露出里面被撕扯破裂的衬衫。
他眸色沉了沉,“冰清,你忘了我们之间的协议?不要再做对不起我,让顾家蒙羞的事情。”
冰清一愣,顺着他的目光,侧首瞥见自己的外套滑落。
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他以为,她又跟其他男人鬼混?所以衣衫不整?
顾城冷声质问,“衣服是谁的?”
她低头,讪笑一声。就在之前,她差点被小混混侮辱,衣衫撕破,没人关心她为什么狼狈,没人关心她是否受伤。他反倒以为她行为不检点。
除了指责,还是指责。
他真的很懂如何伤害她。
呵呵,太可笑了。
她将外套拉好,“你管不着。”
顾城从口袋里取出一把钥匙,交至她的手中,“虽然我们离婚了,但是对外不能公开。你一直住在周佳莹的家里,会引起怀疑。这是我在市中心的公寓。你住这里。”
她讶异地看着他。
原来,这才是他追出来的目的。
离婚了,还要限制她的住所?莫名有种豢养金丝雀的感觉,他凭什么?最可笑的是,林婉儿,却可以住在顾家。
顾城见她露出不屑的表情,脸色阴翳,“不是跟你商量,是你必须去。放心,我不会去。”
她攥紧手心里的钥匙,越攥越紧,锐利的尖齿甚至戳到掌心的血肉里。
却丝毫不觉得疼。
唇齿间一字一字迸出。
“管好你的林婉儿。既然我们有协议,你和她的关系,也不要让外人知道。”
他皱了皱眉。
顿一顿,她本来不想问,终究还是问了,“你们准备一年以后结婚?”
顾城没了声音,夏夜里,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冰清固执的目光盯着他。
许久,他终于了回了一句,“我始终欠她一场婚礼。”
听到了答案。
冰清淡淡一笑,“提前恭喜你,顾城。”
仔细算起来,顾城从前的确想娶林婉儿,三年前,因为她,因为配方,或许真的是因为她的母亲给了林婉儿五百万。最后,他们被迫分开。
一场车祸,所有的真相已随风飘散。
爱情中,分清对与错太难。
她原不过是鸠占鹊巢,现在只是一切回到原点而已。
顾城沉默片刻,“你别为难她,她容易受伤,不是你的对手。”
她错愕,眼神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过了半晌,“顾城,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疼?”
心脏剧烈地猛跳,似沉入无尽的深渊,实在太难受。林婉儿容易受伤?她难道不会受伤?真以为她是金刚不坏的躯体,可以经得起他反复无情地凌虐?
她愤然转身,一刻都不想多待。
“等等。今晚太迟了,我送你回去。”顾城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印象之中,他从来不愿意主动碰她,每每碰到她都会嫌脏,今天这是转性了?她怔住,盯着他的手,明眸转瞬不动。
“放手。”她冷道。
曾经,一而再,再而三,因为他偶尔给予的温柔屈服。
她不想因为今晚他的出现,让她的世界再度崩塌。
顾城紧紧捏住她的手腕,难得坚持没有松开,他好看的长眉越拧越紧。
时间缓慢地流逝,周遭分外安静。静得连彼此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四目相对,僵持片刻。
“你的心跳不对劲。心律紊乱,早搏,房颤。你需要去医院检查。”顾城一直握着她的手腕,感受到她异常的脉搏,神情突然严肃起来。
见他不放手,冰清用力甩。
他难得执拗地不肯松开。
她心率紊乱,还不是被他气得?她知道他是学医出身,更是心脏外科方面的专家,但此刻,她完全不想听他说任何话。更不需要,他施舍怜悯,来动摇她。
明明离婚了,明明要和林婉儿结婚,明明厌恶她到极点,又为何假装关心她?
她一点一点从他的掌心里抽出自己的手腕,努力使自己镇定自若。
“顾城,我死了也跟你没关系。”
丢下这句话,她转身没入浓墨般的夜色之中。
终究桥归桥,路归路。
顾城望着冰清渐渐远去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他突然烦躁地发动汽车,漫无目的地在灯火璀璨的云城疾驰。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把车开到了海边。
海浪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噪杂且没有止境,似能在心间掀起一浪又一浪。
他只觉得更加烦躁。
下车,点燃一根烟。
烟雾缭绕间,刚才冰清狼狈的模样,绝然的话语,以及她非正常的心率,交织在一起,顾城突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
但慌乱只不过一瞬,等他抽完一根烟,一切又恢复如初。
也许是他想多了,她动了气,偶发心率紊乱和房颤。
庸人自扰是最愚蠢的事情。
正如她所说,即便她死了,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顾城掐了烟,重新发动汽车开回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