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恙身心俱疲,本想小憩一会儿。
躺到榻上之后,却如何都无法入睡。
她干脆起身,坐到书桌前,梳理眼下情况。
她顺利分到大房,接下来,便是要结盟大房,斗垮周沛鸾。
此时的周沛鸾羽翼未丰,伯府真正的掌权人是周沛鸾的父亲,周二老爷周怀璋。
周家大老爷和二老爷并非一母同胞,现在的周老夫人,是老伯爷的继室。
原配生下龙凤胎,也就是江无恙的母亲和大舅舅后,便血崩而亡。
继室嫁入周家产子后,反而惹得老伯爷彻底厌弃他们母子。继室爱而不得,断情绝爱一心扶持儿子谋夺爵位。
她捧杀龙凤胎,故意将他们养废。谁知老侯爷狠心绝情,宁愿把爵位传给废物长子,也不肯多看她儿子一眼。
周沛鸾在他们的熏陶下,野心膨胀。他不仅要爵位,还要做大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前世大房倾覆,有八成是他的手笔。
忽悠长子去闯荡江湖被乱刀砍死,设计次子打死权贵死在狱中,唯一庶子也因为科举舞弊被流放。
就连大房唯一的掌上明珠,也和二房庶女调换。
只因为大舅母谢氏出身江南第一富商,他们将假货嫁去谢家联姻,谋夺谢氏一族基业。
要保下大房,她任重而道远啊!
不过头等要紧的,还是先救下三表哥周沛川。
其次,燕王的命她不救,也不会让江皎皎救。
再就是,周沛鸾和他父亲,这几年笼络了许多得力手下,她要一一破坏。
还有二表哥、曾外祖……
她赔上半条命才学到的毒术,更是要好好利用起来。
江无恙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将事情按轻重缓急列了出来。
眼看夕阳西沉,江无恙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叫来玉珠询问:“晚上大舅母可有安排?”
她话音方落,院门就被叩响。
“你先去看看。”
“哎。”玉珠应了一声,就快步出去。
不一会儿,玉珠就带着大舅母身边的采嬷嬷回来。
她们身后还跟着六七个下人,手里端着托盘。
采嬷嬷未语先笑:“无恙小姐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兴许会不习惯。
夫人特意让人赶制了几身衣裳,无恙小姐您瞧瞧,若有不喜欢的,只管告诉我,我再去换成你喜欢的样式。”
采嬷嬷一一揭开盖布,露出里面的东西。
四套衣裳,三套首饰。
衣裳都是顶好的绸缎,首饰做工精细复杂,一看就是京城第一银楼‘瑞福斋’的手艺。
随便一套首饰,就要近千两银子。
旁边的匣子里,还有两排银元宝,银元宝下面压着几张银票。
前世江皎皎新衣、首饰不断。
却屡屡同她吐槽,大舅母满身铜臭,遇上事儿只会用钱解决,一点底蕴都无。
这哪叫满身铜臭,分明是财神爷好嘛!
江皎皎就是过得太安逸,才一边用着大舅母的银子,还一边嫌弃大舅母。
江无恙笑着对采嬷嬷道:“还请嬷嬷代我转告大舅母,这些我都很喜欢,让舅母操心了。”
“夫人说无恙小姐舟车劳顿,就不必来回走动,晚食会有下人送过来。
这几个丫鬟,也是大夫人特地为您挑选的,无恙小姐您先使唤着,若是不顺手,只管告诉夫人,再换就是。”
采嬷嬷说完就告辞。
江无恙笑着亲自将采嬷嬷送到屋外。
“对了,伯府的规矩不严,孙辈只需逢十去给老夫人请安。
明日正好逢十,无恙小姐记得早些起床。”嬷嬷交待完,便爽利地离开。
玉珠把丫鬟支使出去,亲自将这些贵重东西收起来:“小姐,舅夫人可真大方,这些衣裳首饰做工精巧,都是好东西。”
“大舅母是很好。”江无恙笑笑。
倒是明早的请安,周老夫人前世以她衣着寒酸借题发挥,足足训斥了一盏茶的工夫。
此后全府上下皆知,她不受周老夫人待见。
府中下人最会察言观色,为讨主子欢心,故意轻视她、刁难她!
以至于在她强大起来之前,连洒扫婆媳都能欺负她。
“小姐,那几个怎么安排?”玉珠朝屋外的丫鬟瞥了一眼。
这些人中定然有周沛鸾安排的眼线,她得心中有数。
晚食过后,江无恙就歇下了。
承恩伯府的第一夜,江无恙睡得并不安稳。
她做了一夜噩梦。
梦里尽是亲人被屠的惨状,身体被肢解,残肢散落在血泊之中。
小弟才十五岁,他的脑袋被削去半边,剩下的一只眼睛灰败,惊恐地睁大。
对她爱护有加的姨娘和庶妹,衣不避体,上面还留着被凌辱过后的痕迹。
大雪鹅毛般落下,却盖不住这一院的罪孽。
周沛鸾冷漠地看着她:“他们原本是有机会活下去,富贵一生的。
是你,江无恙你太不乖了,是你害死了他们。”
“我把你从一个什么不会的,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培养成一手毒一手刀的顶级刺客。”
“我那么喜欢你,你却想嫁给别人。
那我就只能让你所爱,全部去死!”
“你若是现在认错,乖乖回到我身边,我可以为你解毒!”
“你做梦!”江无恙呸出一口黑血,提刀刺了上去。
江无恙惊醒,猛地坐起,急促呼吸。
床帘很快被掀起。
玉珠举着灯坐到床边:“小姐,可是做噩梦了?”
江无恙一把抱住她:“玉珠,还好你还活着!”
玉珠像小时候一般,哼着歌谣,轻拍着她的背哄着。
前世,玉珠为护她,被周沛鸾打断一条腿。
江无恙便找机会,将她送去南方,幸免于难。
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换了地方,睡得不踏实。”
“那我给小姐讲故事吧。”玉珠要扶她重新躺下。
“睡不着了,我去二楼坐一会儿。”江无恙换上一身窄袖黑衣,就上了二楼。
玉珠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到了二楼之后,她并未闲坐。
而是扎起了马步。
周沛鸾一日不死,她一日不得解脱。
在此之前,她要把前世的武功练回来,这样才有自保之力。
玉珠见状,也跟着练起来。
不过两刻钟,江无恙就累得双腿颤。
她跌坐在地上休息,就听院墙后方隐隐传来金石之声。
江无恙好奇,就从窗户爬出去,踩着小青瓦绕到后方,一探究竟。
一巷之隔的宅子里,偌大的院子被改成了演武场。
两名男子正在场上对战。
一名男子身形高挑颀长,拿着一柄长枪,身姿潇洒,动作行云流水,一柄长枪被他耍得虎虎生风,势如破竹。
他对面的男子,身形敦实魁梧,一柄大刀在他手中,如同挥擀面杖一样轻松。
长枪和大刀相撞,擦出电光火星。
两人打得有来有往,忽地,长枪绕住大刀,瞬间挑飞。
这大刀竟是朝江无恙的面门飞来。
江无恙下意识想躲,却见高挑男子持枪追来。
她马上意识到,自己早已暴露!对方是在试探她。
生生克制住躲避本能,她恍如柔弱的闺阁女子一般,呆怔原地。
大刀擦着她的脸颊飞过,扎进身后墙壁,颤鸣不止。
长枪紧逼而来,悬停在眼睛寸长的距离。
高挑男子身形劲瘦,单手持枪,负手而立。
长发被夜风吹得乱舞。
朦胧月色下,五官模糊。
只有一双眼睛,如锐利的刀剑,在月色下泛着冷冽的光。
他一瞬不瞬紧盯着江无恙:“你是何人?”
他的声音像山间裂缝淌出来的水,炎炎夏日,也叫人寒气入骨。
江无恙双眼一翻,身体便软软倒下。
魁梧汉子落在他身边,戏谑开口:“瞧你这般凶狠,把小娘子都吓晕了。
指定娶不着妻子。”
“多嘴。”高挑男子长臂一伸,抓住江无恙的衣领,便想将她带走。
“住手!你放开我家小姐!”玉珠扑过来抱住江无恙的腿,身体抖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