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买点鸡蛋吧！”小姑娘讨好地对着她笑：“都是正宗土鸡蛋，一点饲料都没吃过的，你尝了就知道了，这和城里卖的蛋不一样的。”
翠云笑道：“小姑娘别推销啦，这个姐姐和我是一家的，我买就等于她买了。”
小姑娘有些失望，哦哦两声，然后又问道：“那两位姐姐可以多买一点吗？我想快点卖完呢，不然商场都关门了。”
“你赶着买东西啊？”
“嗯。我村里的一个姐妹告诉我，这边有个小商场里有家彩霞小店，里头卖的头绳发卡可漂亮了，而且比百货公司便宜得多。”
李霞一愣，没想到她的小店这么快就做出名声了。
翠云见这姑娘生得可爱，便忍住要逗她，故意慢条斯理地道：“你要去彩霞小店啊？那你别赶了，那家店已经关门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啊？”小姑娘的大眼睛里立刻写满了失望，然后又有些疑惑。
“因为老板已经站在你旁边了啊！”她伸手指了指李霞：“不过你可以问问她，可不可以为了你再开张一下。”
小姑娘一愣，然后不可置信地道：“老板这么年轻啊？”
“是啊，你别看她年纪小，做生意可厉害啦。你看，她的小店才开张两个月，你们村就都知道了。”
小姑娘立刻眼冒金星，崇拜地看着李霞：“这位姐姐，可以麻烦你等我一下吗？我卖完鸡蛋就过去。哦，鸡蛋还没那么快卖掉，我先跟你去商场吧，迟点我再卖。”
李霞有些累：“可是我已经回来了啊，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姐姐，我们村好远好远的，走路要两个小时呢！”小姑娘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恳求：“求求你啦，你就帮帮我吧，明天，明天就有人来我家相看了。可我连根像样的头绳都没有，也没有漂亮的水晶发卡。”
这么小就要嫁人了？
李霞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上满是期待，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只得对翠云道：“嫂子，你把她的鸡蛋点一下，都买了吧，然后我再带她回店里。”
“哎，一起一起，小姑娘明天要相亲呢，可得好好挑一挑。”
小姑娘脸红得更厉害了，但是鸡蛋一下子就卖完了，这位好心的姐姐还愿意为了她再开一次店门，她连连道谢，还主动给鸡蛋打了个折，原来卖一毛二，一毛全卖了。
路离得并不远，三人不一会儿就走到小商品市场了。李霞开了店门，将新货摆出来道：“小妹子，你今儿来得可真是时候，我刚刚进了一批货呢。来挑吧，看看哪些是你喜欢的。”
小姑娘看见一排排的漂亮发卡就愣住了：“好漂亮啊，姐姐，这很贵吧。”
“两毛钱一个，你要成亲了，算你便宜点，三毛钱两个。”
这个价格相比于百货公司要便宜很多，小姑娘是去百货公司问过价的，当下欢喜道：“比百货公司便宜好多啊，而且姐姐这边的花色好多。”
“那可不，淘这样的货可不容易呢。”翠云适时地搭了一句。
小姑娘决定挑两对，但是左比右比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最后还是翠云给她做的主。一对小雏菊的，一对小蜻蜓的。其实在李霞看来并没有太大区别，耐不住小姑娘不这样想啊。
除了发卡，小姑娘还挑了两根头绳，然后就再舍不得花钱了。
“姐姐，你有空去我们村吗？你要是愿意把这些带我们村去，我们村的姑娘们肯定乐疯了。”
“你们村在哪儿啊？”
“叫清溪村，从北门出去再两个小时就好了，有小巴车直达的，不过车费要五毛钱！”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想来她也明白两个小时的路程的确是远了点，而五毛钱其实也不是小数目。
翠云一听便摇头：“算了吧，我妹子这货紧俏得很，在店里都不够卖，就不去你村里开拓市场了。”
李霞却是想起她的鸡蛋生意了，忍不住问道：“你们村鸡蛋多吗？”
小姑娘觉得奇怪，怎么说到鸡蛋上头去了？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道：“很多啊，我们那家家户户都养鸡的。山上虫子多，鸡可肥可爱下蛋了。”
“那敢情好，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周红苕。”
“红苕啊，还需要点别的吗？”
“不，不需要了。”其实她还有很多想要的，但是她舍不得花钱。
李霞道：“那快点回去吧，你走回家不还得两个小时吗？天都要黑了呢！”
“嗯嗯。”红苕也急起来了，忙收好东西，跟李霞翠云道别后往外跑，边跑边喊：“姐姐，你要是去我们村做生意，可一定要记得找我啊。”
“好的。”
待人跑远了，翠云便问道：“妹子，你问她村子叫啥干嘛啊？不会真打算去她们村做生意吧？”
“嫂子，你觉得我要是在店里顺便卖鸡蛋，能有生意不？”
翠云想了想：“有没有生意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要把蛋从那什么清溪村弄回来的时候，估计得破掉一半。”
“哦，这也是个问题。”这时候的路可不像后世似的，哪里都铺得平平坦坦，怕是那些村子里还都是黄泥路呢，而且多还坑坑洼洼的。一碰上雨天就更是不得了，从那路上走过去都得溅一身烂泥。
“店里生意不是很好吗？你干嘛还想去乡下自找苦吃啊？”
李霞不好意思地道：“嫂子，村里的姑娘也爱美，但她们出来逛的机会少，我便想着要是有空就去走上一趟，再说这鸡蛋不也挺赚钱的么。我前几天去市场买菜，有的都卖两毛呢。”
要不咋说北京是首都呢，物价高得简直吓人。
而且价格也差很多，就像鸡蛋，一毛两毛都有人卖，像刚刚那小姑娘就卖的一毛钱一个。饲料鸡蛋和土鸡蛋根本没人分得清，但是吃过的人都知道，土鸡蛋要比饲料蛋好吃得多。
“那也得有人信你的是土鸡蛋才成啊！”
“吃过一回就知道了嘛。”这个李霞倒是很有信心。中国人的舌尖和味蕾都吃挑得很，好吃不好吃的尝过就知道了。
翠云并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儿，毕竟她这店的生意好得很，完全没必要去倒腾鸡蛋。两人锁了店门后回了家，当晚就炒了盘鸡蛋，还别说，这鸡蛋真比平时市场里买的好吃许多，就连那蛋黄都是金黄金黄的，又嫩又诱人。
“嫂子，我决定了，明儿就把这鸡蛋弄到店里去卖。”红苕卖给她们的鸡蛋有点多，五十多个呢，就靠她们俩得吃到什么时候去？关键她们还都不是爱吃鸡蛋的人。
“切，你那小店放得下么，我看都挤得很了。”
“唔，得考虑换个大点儿的店面了。前几天房东来通知说是要涨房租呢，干脆趁这个机会把店面换掉得了。”李霞嘟哝道。现在她店里的生意很不错，根本不用在意那每月多出的几十块房租。
翠云对她的生意怎么做并没有意见，看得出来，李霞在经商方面要比她有天赋得多。不过说到房租，她便道：“妹子，你说我是不是买块地皮盖个房子啊，今年附近的房子房租都涨了。说是房价在上涨，不涨房租不行，我看这以后还得涨。”
“有钱就买呗，对了，你之前不一直说要让小田带你去看地皮的么？什么时候去，到时也带上我吧！”
“你也想买？”
李霞笑道：“怎么，就不兴乡下人在北京落户啊？”
翠云懵了，她刚刚就是随口问问而已，想不到她竟真的有钱在北京买地皮了？当下看着她的眼神都变得炙热起来：“妹子，你老实跟嫂子说，到现在你赚多少钱了？”
“没多少吧，可能也就一块地皮的钱。”
她近来也没算过账，但是离两千肯定是差不多远的了。只是她的钱随时都得留一部份周转，也不能把钱全扔到地皮上去。
翠云咂舌，她来北京才多久啊，啧啧。
看地的事儿不着急，李霞吃完饭后就去翠云房间打电话，已经跟村长媳妇约好，晚上六点让爸妈过来接电话的。
“喂。”
是老妈钟文娟，李霞照例问道：“妈，最近家里还好吗？”
“一点也不好，小霞啊，你可得救救你弟弟啊。”钟文娟开口就带上了哭腔。
“耀祖怎么了？”
“他前天跟人打架，把人腿给打折了啊。那家也是个蛮横的，非要我们赔五百块钱，不然就要把你弟的腿也打断了啊。这两天天天都有人来家里闹，这日子简直就没法儿过了啊。”
李霞沉默，她和李月都想读书，但是村里甚少有让女娃念书的，所以她们俩都只进了两年学校就缀学在家干活了。前几年还没包干到户，小小的她也跟着下地，一天下来，也能挣三五个工分。
但是李耀祖却是被学校开除的，因为他在学校跟人打架，而且是加入了学校帮派的群殴。那年学校开除了好多学生，李耀祖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
第二十九章 爸爸还是心疼她的
李耀祖被开除以后，就成天在村里游荡，啥正经事儿也不干。李霞重生回来的时候，他都已经那个状态两年了，前世李耀祖也把人打折了腿，但那会儿她已经嫁到赵家了，最后好像是家里赔钱了事的。
电话那头钟文娟见她一直没说话，但直接问道：“小霞，你工资发没，再寄一些回来啊。”
李霞道：“妈，我刚刚给你们寄了三十块钱，你见哪个老板给打工的发钱发这么勤快的？腿骨折要医用不着五百块吧？”
“那家人就是一伙强盗啊，非要说什么伤筯动骨一百天，这算上什么误工费，营养费的，差不多就这么多了。你一个月不是有六十块吗？你跟老板预支点钱啊，好歹把你弟的腿保下来。”
“预支多少？”
“就先预支个半年的吧，你寄个三百回来，家里再凑凑，也就够五百了。”钟文娟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她说的是三块而不是三百块。
李霞心口一冷，家里的条件不算太差。年才刚过，粮也刚卖完，爸爸还去城里打工了。五百块钱就算差点也不至于差太多，可是钟文娟居然狮子大开口，要她承担三百。
按她报给家里的工资，钟文娟是打算让她这半年睡大街上么？
那边钟文娟很是心急：“小霞，这事儿你可得抓紧啊。你弟的腿万一被打断了就不好了。”
李霞呵呵一笑：“妈，不就在床上躺几个月的事么，你就让他被打一顿呗，不然他哪里记得住这个教训。正好，也给家里省五百块钱。”
钟文娟愣了足足十秒钟才反应过来大女儿说了什么，当下便尖叫出声：“你说什么？死丫头，那可是你亲弟弟啊，你居然能说出这么冷血的话来。”
“我一个人在外打工，你张口就找我要三百。你这是打算让我去卖身吗？”
“死丫头，我什么时候让你去卖身了，我是让你去预支。”
“人老板凭什么啊？我才干两月，你让我预支半年的钱。换成你是老板，你能答应这事儿？李耀祖闯的祸，你让他自己背去，别一天到晚的就知道甩锅。”李霞把话说出来以后，只觉得浑身松快。
上辈子这时候，钟文娟就上赵家找她要钱。不敢找孙凤花，就可劲儿地逼她。可她在赵家能有什么地位？身上全部搜出来连十块钱都没有。鼓起勇气跟孙凤花开了口，立刻就遭到了一顿奚落，说她想要榨干夫家去帮补娘家。
难听话说了一大堆，却是一个子都没给出来。
钟文娟哪里能甘心，气得几个月没让李霞进家门。
上辈子自己太老实
，钟文娟骂得再难听都忍着，生生把自己憋得半死。果然有气就该出出来，这会儿的她别提心里多舒坦了。
“李霞，你有没有心啊，我告诉你，这钱你给也得，不给也得给。不然我就上赵家闹去，看你以后日子怎么过。”
李霞心已经麻木了：“好啊，反正我跟赵志国已经退婚了，你爱咋折腾咋折腾，赵家要是能给你钱那是你的本事。”
“你，你，你等着，我让你爸来收拾你。”
电话那头没了声，但却没有挂断。想来她妈是去搬救兵了。
李霞揉了揉眉心，不知道等下该怎么跟李顺荣说。她能对钟文娟狠心，她说一句自己顶一句，可是对李顺荣，却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那是她一直想要让他过上好日子的爸爸啊。
好一会儿，话筒那边传来一阵零乱的脚步声，隐约还能听到钟文娟的声音：“李顺荣，看看你生的好女儿，我是治不了她了，你跟她说，要是她再这样，别怪我不认她这个女儿。”
“闺女，你在吗？”李顺荣的声音有些颤抖。
李霞嗯了一声。
“闺女，你别听你妈的，家里五百块钱还不至于拿不出来，你该怎么过怎么过，我还在呢，轮不上你为你弟负责。水生哥来通知接电话的时候我都不在家，你妈就自做主张找你要钱了，还故意瞒着我，你别理她知道吗？”
水生是村长的儿子。
钟文娟的哭声一下子响了起来：“李顺荣，你疯了吗？你上哪儿去找那五百块钱。”
“没有不能去借吗？小霞每个月都打钱回来了，你还这么逼她？她一个人孤身在外的，上哪儿弄钱去？”
“那是她没本事，人家李秋红出去一年，都给他们家盖楼房了。怎么她就那么没用，五百块都拿不出来？”
“你有用，那你去赚啊，逼闺女算什么本事。”
李霞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哗啦啦很快在她脸上淌出了两条小溪。
爸爸的话实在是太窝心了，刚刚被钟文娟伤碎的心已然自动愈合。原来这世上，还有人是真心为了她想的，这一刻，她真的好满足。
那边爸爸妈妈的争吵已经告一段落，李顺荣贴着话筒小声道：“闺女，你别听你妈的。那李秋红在外头说是给人打工，其实是被人包养了呢。亏得她父母还敢花她的钱，你在外头好好的，咱踏踏实实挣钱，挣得少就少花点，可千万不能走了歪路啊。”
“嗯，爸爸我知道的。”李霞乖乖巧巧地应下。
想到大闺女的听话懂事，李顺荣也稍稍放下了心：“我会和你村长伯伯说的，以后你的电话，叫我来接就好了。你妈这两年脑子叫驴子给踢了，成天就知道钱钱钱的，你小妹在家没少挨骂，要是可以的话，你把她也接出去吧，省得她在家受委屈。”
李月是个聪明的，前世她就过得特别好，听说婆家的大权都是掌握在她手上的。从婆婆手上夺权，这在那年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道：“爸，二妹很聪明，我倒是不咋担心她的出路。倒是小弟，再这样下去他就废了啊。”
“嗯，都怪爸爸以前太惯着他了。”
“爸，要不然让他学点手艺吧。他这书是不可能再念了，就他那懒散惯了的性子，让他种田也不可能。你总不能养他一辈子吧！”李霞本来是不打算管这个弟弟的，可这会儿听着爸爸的声音，她忽然醒悟过来。爸爸是怎么也不可能放弃这个独子的，她既然想让爸爸安度晚年，就得先让李耀祖过好。
也不求他多有出息，好歹要有养活老婆孩子的能力啊，总不能一辈子当啃老族吧。
“他要是老老实实的，养他一辈子我也认了，谁叫他是我儿子呢！”李顺荣叹了口气。
李霞：……
都说养儿防老，爸爸居然觉得养儿子一辈子也可以？养儿方知父母恩，李霞有过四个儿子，她其实可以理解爸爸的想法，但是却不能赞同：“爸，我知道你疼弟弟，但是你会老的，哪里真能养他一辈子，总得他自己立得起来才行啊。”
“嗯，我会考虑的。好了，你妈又在外头闹腾了，我先把她弄回家去，免得她丢人现眼。你在外头好好的，没事别打电话，更别给你妈打，没得被她气一顿。”
“爸，谢谢你。”
李顺荣愣了一下，笑道：“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呢？”
“爸，家里真有五百块吗？”
“谷子刚卖呢，你还寄了八十块回来，就是差也不会差多少的。找村里人凑一点，回头再慢慢还就是了。”
“行，下个月开始，我每月多寄十块回来。”
李顺荣顿了一下：“行，就当是爸爸找你借的，等以后有钱了再还给你。”真赔了这五百出去，家里可就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眼看就得播种了，这钱还没着落呢。女儿多寄一点回来也好，好歹先将种子肥料钱凑上。
这一通电话打得，李霞心里简直百般滋味上心头，看来李耀祖这事得早点提上日程了。不过就前世来说，他也就是浑了点，小错不断，太大的事儿倒是没犯过的。
可一个大男人，天天游手好闲的也不是个事儿啊。唉，也不知道爸爸狠不狠得下心，把他送去当学徒。当学徒可是很苦的，可是不当的话，难道看着李耀祖这般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么。
李霞都快纠结死了。
不过家里的事再纠结也只能先放在一边，毕竟她说话又不能作数。天远地远的，就算是想逮着李耀祖那熊孩子打一顿也不可能。
前世很流行一句话，熊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如果没好，那肯定是因为打得不够狠。
李顺荣是个慈父，平时别说打了，就是骂孩子一句都不太舍得。对女儿这样，对儿子更是。要是让他去打儿子，他肯定能心疼死。
翠云给小田打了个电话，一听说翠云对地皮感兴趣，他跑得这个快啊。翠云和李霞还没聊上几句呢，他就骑着自行车到了。
“姐，我跟你说，我手上这块地皮特别好，依山傍水的，你要盖成个大别墅，别提住着多舒心了。”
“多大啊？”
“那地儿大，怎么也有个五六千平方……”
翠云吓了一跳：“那可太大了点吧，我就想盖个独栋小别墅，要不了那么大的空间。再说了，也没那么多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