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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巴丹之乱
作者:唐薇安 | 时间:2018-08-20 18:13 | 字数:4189 字

白月节之夜,拉旺多尔济一家齐聚在大厅。今年,喀尔喀亲王拉旺多尔济和王妃奇雅并排坐在上方正中。坐在下面的乌达尔往上座看,王妃和去年没什么差别,但是他的王爷阿爸跟去年明显不同了,张弛有度,不怒自威。

酒席刚开始不久,就有一个外面的哨兵急匆匆地跑进来,半跪下去说:“王爷!科布多参赞大臣派人送来八百里加急密信!”

拉旺多尔济站起来叫一声:“快拿来我看!”

哨兵把信呈上去,拉旺多尔济看了之后问道:“送信的人呢?”

“刚跑到就晕倒了,可能是疲劳至极,我们的人已经把他抬到王爷的大帐去了。”哨兵说:“王爷是要问他话吗?不知道他醒过来没有。”

拉旺多尔济匆忙地对奇雅说:“我要回大帐去了,这里你当家。”

不等奇雅回答,他就走到下面他大哥额尔克面前说:“大哥,我有急事回大帐去办,家事由王妃主持。她年纪小,有力不能到之处,请大哥帮帮她。还有盟里的公事,请大哥代管。”

额尔克说:“你放心去吧,我会尽力的。”

拉旺多尔济又走过去叫赛拉罕:“你跟阿爸到大帐去。”

赛拉罕马上站起来跟在他阿爸身后。

临出门前,拉旺多尔济对着吃惊的一大家子人说:“科布多出了大事,我很可能要马上赶过去。家事由王妃做主,大家都要恪守本份,不要生事。”

德西娜马上提问:“王爷,怎么把我的赛拉罕也叫去了?”

拉旺多尔济简洁地回答:“他是长子,我要让他历练历练。”

德西娜指着乌达尔说:“他也不小了,怎么不见他做事?都是我的赛拉罕在辛苦,整天东跑西颠。”

乌达尔见众人都看向他,就对拉旺多尔济说:“阿爸,如果你需要我,我愿意去帮忙。”

拉旺多尔济对着乌达尔一挥手说:“你先等等。”

他转向德西娜,耐着性子说:“赛拉罕是大清皇上亲封的固山贝子,军政大事,他自然是要出力。我的儿子该做什么,我心里有数!事情紧急,德夫人要顾全大局,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他又对着乌达尔大声说:“乌达尔!赛拉罕原先在王府里经管的事情,都由你接手,特别是护卫王妃的安全,你要用心好好做!”

乌达尔的回答也很大声:“是!请阿爸放心!乌达尔一定尽心尽力!”

他的声音里透着忠诚,也透着自信,令他的母亲温景瑜觉得欣慰。

拉旺多尔济点点头,带着赛拉罕急匆匆地走了。他都没有时间再对谁多交待一句话。

奇雅听拉旺多尔济对她说了那句“这里你当家”之后,就有点愣住了。她嫁过来一年多,除了公主府内部,她还没有管过王府一件事呢。她怎么当这个家?不过,当她朝温景瑜那边看一眼的时候,温景瑜沉着地对她点了点头,她虽然不明白温景瑜的意思,但是一下子感觉就好多了。温师傅会帮我的,她想。

拉旺多尔济回到他的大帐,科布多参赞大臣的信差已经醒过来了,一个大夫对拉旺多尔济汇报说:“王爷,我已经给他看过了,此人没有大碍。”

拉旺多尔济就问信差:“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信差跪地禀告说:“末代准噶尔汗阿睦尔撒纳的儿子巴丹,召集了三万人马,在伊犁称汗并起兵,现已逼近科布多城!王爷知道的,科布多参赞大臣受乌里雅苏台将军节制,科布多城向来没有驻军,求王爷即刻派兵救急!”

拉旺多尔济说:“你起来说话!参赞大臣不知道吗?老王爷薨逝之后,乌里雅苏台将军一职是由车布登扎布继任的,本王并无调兵之权。”

信差站起身答道:“额尔庆额大人当然知道此事,一听说巴丹起兵,马上就派人送信到乌里雅苏台城求救,可是车布登扎布并不在任上,他远在他的车臣汗部,还不知道几时可以赶到。王爷,你这里离乌里雅苏台城最近,老王爷在任之时王爷你长期辅佐他,军营里多是你们父子的旧部,现在军情紧急,只有靠王爷了!”

拉旺多尔济叹道:“就算我能调得动兵马,成功消解科布多的燃眉之急,可是越权调兵等同于谋反,万劫不复啊!额尔庆额大人为朝廷谋划,忠心可鉴,但却将我推入两难境地。”

信差绝望地说:“那怎么办啊?难道我们就坐等科布多城失陷吗?额尔庆额大人说,巴丹如果拿下科布多城,就标志着这片疆土脱离了大清的管辖,又成了准噶尔人自己的天下了。到那时叛军必然士气大振,而且以后他们就在科布多休养生息,再向喀尔喀进逼就容易了。”

拉旺多尔济想了想,问道:“额尔庆额大人想必已经把此事以八百里加急上奏朝廷了吧?”

信差答道:“确实。额尔庆额大人在向乌里雅苏台城送信的同时,也派人上奏皇上了。”

拉旺多尔济扳着手指算了算,说道:“估计再有五到十日皇上就会有旨下到乌里雅苏台城,很可能比车布登扎布到那里还要快。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圣旨会下到本王这里,如果皇上要本王带兵的话。”

信差说:“王爷说得有理,可是王爷不能在这里等啊。科布多除了办事衙门以外,没有一兵一卒,额尔庆额大人反复交待小人,无论如何恳请王爷先到乌里雅苏台城,调小队人马先到科布多,稳定人心,鼓舞士气,这样全城才能撑到皇上圣旨到的时候。事从权宜,额尔庆额大人会在皇上面前为王爷的赤诚忠勇之心作证的。”

拉旺多尔济慎重地说:“本王愿尽全力解科布多之急,但是断不敢冒谋反之险。与其冒险到乌里雅苏台城去调小队兵马,还不如就带本王的府兵一千人,直接到科布多,与额尔庆额大人共同抗敌,同时等待皇上下旨。”

“王爷这样说小人就放心了!”信差又跪下说:“王爷思虑周全,额尔庆额大人心里想的也是一两千人马,再多了确实怕皇上以谋反论处。小人愿意在这里等皇上的圣旨,然后再八百里加急给王爷送过去。”

“皇上自有皇上的考量,”拉旺多尔济面色凝重地说:“你在这里,未必等得到圣旨,皇上有可能另派别人去带兵。”

信差说:“小人在此只等十日,若十日之内无圣旨到,小人就赶回科布多城,到王爷麾下去与叛军决一死战。”

拉旺多尔济把他扶起来,赞道:“好样的!你叫什么名字?”

信差说:“小人名叫札布尔,是额尔庆额大人手下的笔帖式。小人自幼习武,梦想有朝一日驰骋疆场,报效朝廷。”

“好!札布尔,本王记住你了。”拉旺多尔济说:“你就在这里等候,十日之内,无论有无圣旨,都回去给本王报个信。”

“是!”札布尔躬身拱手作答。

拉旺多尔济随即吩咐赛拉罕:“你去把我们的府兵一千人召集好,一律轻装,即刻跟我们父子一起赶去科布多城。”

“是!”赛拉罕应声而去。

拉旺多尔济父子带领一千府兵赶到科布多城,科布多参赞大臣额尔庆额见了拉旺多尔济激动万分,跪地行礼说:“王爷你可来了!”

拉旺多尔济说:“额尔庆额大人不必多礼。巴丹还有多远?”

额尔庆额一边起身一边答道:“已有探报,他们离此只有一百里了。估计今晚就要到了。”

拉旺多尔济又问:“城防如何?”

额尔庆额老老实实地说:“下官已命老弱妇孺撤离,城中目前只有衙门的属员和百姓中的青壮男丁几百名。王爷已经看到了,科布多并无天险地形,若是巴丹进攻,我们实在是不堪一击。下官不想以卵击石,万不得已,只有弃城。只是,一旦叛军进来,以强势兵力驻守,我大军赶来之后再要夺城代价就大了。”

“若是不夺城,而是掐断他们的外路呢?”拉旺多尔济提议说。

“这个••••••”额尔庆额眼中一亮:“对啊,科布多并不能自给自足,一应供给都要从外路运进来。王爷的意思是••••••”

拉旺多尔济说:“本王的意思是,先对最坏的结果做一个打算,就不至于惊慌,然后看看有没有好一点的可能性。第一步,大军到来之前,我们至少还要撑四天。叛军今晚到,天黑一定不敢冒险进城。明日清晨,你先让你那几百人隐隐约约地来回走动,迷惑巴丹,让他害怕我们有埋伏而不敢轻举妄动。天大亮时,我再让我的府兵马队大张旗鼓地跑几圈,让巴丹以为我们的大军已经进来了。其余的,就看巴丹是何等的胆色人才了。”

“好,那下官这就去办。”额尔庆额松了一口气说:“王爷来了,下官就有了依靠。王爷一路奔波劳顿,请先到衙门里歇息片刻。条件简陋,要让王爷受委屈了。”

拉旺多尔济笑笑说:“你求本王来,难道打算过让我享福吗?我看你也疲劳不堪,今日也休息一下,明日开始就是一场苦战。”

额尔庆额弯腰恭敬地说:“王爷如此平易近人,关爱体谅,若带兵军中必然一片诚服。”

拉旺多尔济连忙制止说:“大人不要这样说。真正带兵的不一定是本王,等皇上圣旨一到,无论是谁带兵,军中自然诚服。”

“是是,”额尔庆额越发恭敬了:“王爷赤胆忠心,下官钦佩不已。”

当晚,拉旺多尔济命令每个兵丁生一堆火做饭,而不是常规的十来个人搭一伙。这样,当匆忙带兵赶到的巴丹站到一个高坡上眺望科布多城时,他看见的是夜幕下一个个的火点,隔得那么远都有一股烟火味。他算了一下,这大概是一万人的阵势。他早就打探出了,乌里雅苏台城的常规驻军就是差不多一万人。

“看来,乌里雅苏台的驻军已经赶到了。”巴丹非常失望。

他才二十七岁,跟他的父汗阿睦尔撒纳当年一样英俊精干。他的父汗三十多岁就英年早逝,那时他才十二岁。他的父汗是在几次兵败于大清军队之后,被追到穷途末路,像老鼠一样躲在俄罗斯西伯利亚,最后死于天花的。此后他和他的母亲由表面上归附大清的外祖父庇护,一直躲在伊犁附近。这一次他的三万人马,都是他凭自己的号召力召集的。这些人都是原来准噶尔部的军民,在准噶尔部兵败之后,他们有的假意归附大清,有的逃到哈萨克或者俄罗斯,躲过了清军的大肆杀戮,历经万千磨难才生存下来的。

准噶尔人向来有反骨,巴丹以阿睦尔撒纳继承人的身份振臂一呼,不但伊犁附近的准噶尔人马上响应,连远在哈萨克汗国和俄罗斯西伯利亚的准噶尔人都在短时间内赶到了。他们拥立巴丹为新汗,短暂休养解决补给之后,就向科布多大举进发了。巴丹的目标,就是要驱逐大清朝廷在科布多的衙门,以此作为准噶尔人重新统治科布多蒙古的标志。

如果乌里雅苏台的驻军已经赶到科布多城,那夺取科布多城的代价可就大了。巴丹深知他的队伍没有经过训练,人数虽多,一打很可能就溃散,更别说攻城了。于是巴丹高昂的士气一下子减去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恐惧。他是输不起了,现在的三万人就是他们准噶尔人最后的血脉,这些人如果战死了,那准噶尔就不只是亡国,而且是灭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