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奎抚了抚两寸长的黑色胡须,眯着眼问:“乾儿,你和你大哥向来亲厚,你来说说,你大哥对这件事可是什么想法?”,解家他不是没有安排眼线,但时时报来,都道:解家大少爷性顽劣,好思淫,众人不屑为伍。
这就是逸儿去解府两年,却没有重要收获的理由吗?显然不是。
“大哥当然以桑家为重,此事定当勉力而为。”桑乾猜到了义父的心思,顿了顿,无伤大雅的说到。其实他也有点怀疑,大哥天纵英才,从小聪慧异常,怎么就踏进解家两年,还对解府没有深入了解呢,而这次解秋思回来,他居然也没有使手段让他留下在他的院里过夜,白让人去了那个戏子房里。
“罢了,你先退下吧,此事明日再议。”桑奎按了按太阳穴,疲惫的对桑乾挥了挥手。他狠心的把自己的亲儿子拱手送到解府,不就是为了靠着大树好遮荫嘛,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而今桑府正值危难之际,解尚居然没有任何表态,还不动声色的离开了杭州,真真气人。好不容易等到了解秋思回府,还想凭借逸儿与那解秋思有些情意,让解秋思出头来管此事,可那解秋思倒好,不但没有要管桑府的意思,反而一味玩乐。他仿佛看见了桑家未知的命数,如秋叶般一夜败落。长叹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了卧室。
这边,连越看着自家少爷的面色不虞,复而安慰道:“想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儿,要真出了大事儿,桑公子早向少爷你说了不是?”
解秋思踢了脚地上的小石子,在想着另一件事儿,他知道这月中旬,那个有名的六月居,会宴请全国各地的才子,以文会友。
“连越,六月诗会本少爷要去,你去准备准备。”解秋思眯着眼想了一会,转头望着跟在后面的连越说道。
连越早习惯了自家少爷跳跃性的思维,所以对他刚才在谈桑家的事儿,现在又飞到六月诗会一点也不稀奇,但是这六月诗会不是想参加就能参加的,那得有名刺!就凭他家少爷那狗屁不通的诗,要去诗会?他作为小厮,顿时都有点难为情。但也不好打击秋思,吞了吞口水含糊的说道:“少爷,那六月诗会听说异常枯燥,能酸死个人,还不若去钱塘大酒楼吃老鸭汤,听说那味新菜名气很大,很可口……”
“得了,什么菜我没吃过?你少在哪里忽悠,我就要去六月诗会。你只管办事儿,哪来那么多废话。”秋思一句话,铁板钉钉了。
连越还在那里委屈:“那诗会除了已经成名的才子外,都要先投去一首诗,过关了才能收到请帖,小人浅薄,哪会作诗啊。”
“你当然不会,你不知道叫人代写啊?”解秋思飞了一记刀眼向连越,很不耐烦。
“但公子们知道是你要诗,多半不会写的,我去也讨不了好处。”连越想了想,觉得此事不靠谱,一边说一边看解秋思的脸色。果然,解秋思炸毛了:“你个狗奴才,要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一定是笨死的,后院那几位,闲得无聊都喜欢写写画画,你去买通他们的贴身丫鬟,让她们把主子们写完后不满意的废纸拿来与你,不就行了?”
“是,是,少爷英明!”连越连连答道。心想,少爷如此的机关算尽,一定是老毛病又犯了,这才从清远寺思过下山呢,就又惦记上那六月诗会上的万千男色了,也不知道这次谁会遭殃。
很快就到了六月中旬,解秋思拿了作弊得来的名帖,大摇大摆的去了传说中的六月居。此时的六月居,当真是诗意四溢,那些个文人墨客,三无几个聚在一起,谈笑自如,解秋思本来就是翩翩少年郎,唇红齿白,为了这次诗会,他特意放弃了以前那些华丽的打扮,破天荒的穿了一件浅碧色外衣,任何花纹也无。倒是颇有点斯文样子。但流氓终究是流氓,走起路来左顾右盼,步子轻浮。
当解秋思这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第一眼看到那个白衣男子时,觉得世界的颜色都变的缤纷了,那抬手时袖摆的弧度,那移步间从容自信的神态,就连那微皱起的眉头,在解秋思看来,都是有着无以伦比的优雅,此时的秋思痴痴的望着那个人,第一次感觉自我是一个如此鲜活的生命,心率一下一下的搏击着,敲得思绪乱成一团,秋思下意识的用左手握了握右手,即儿又扯了扯袖口,拂了拂衣衫,到像圣徒第一次朝圣时特有的虔诚与不安……
他努力做了一个深呼吸,望着站在不远处梨花树下那人:“解原,那穿白衣的是哪家公子?”
解原随着看了自家少爷的目光望去,恭敬的答到“余无崖的长子余少青。”
“哦,原来是灵镜山庄的人,果真别有风采!你说……他会喜欢男人吗?”解秋思又眯了眯那双常年若水沁雾的眼。
听了这一句,解原的冷汗都吓出来了,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么?自大加自恋的解秋思也有说这种话的时候,忒不正常了,往常遇见中意的男人,他只会用肯定的语气说:他必定也是喜欢我的,恍若压根就忘了还有性别这一界限,哪会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啊!于是慌忙说:“少爷,他可不能动,要是你惹了灵镜山庄这个麻烦,老爷回来后怪罪下来,小人的脑袋就要搬家了”。解原是知道这个小主子的特殊癖好的,要是寻常人家的,想办法弄来也无妨,可灵镜山庄是万万不可得罪的。
“瞧你吓的,我只是问问而已,没别的意思。”解秋思瘪了瘪嘴,很不高兴。他心里转了好几个弯儿,这个男人肯定是我的,待我想个好办法,一定把他弄来。
这事儿得从长计议,千万不能让孙乔安知道,坏我好事儿。
解秋思正琢磨那点猥琐的小心思呢,这时,余少青的眼光淡淡的晃过解秋思这边,不曾多停一秒,是陌路人的疏远
苏杭一带的人都知晓,杭州有一富商解家。解家不仅以大富闻名于世,还因为解家两代都好男风。有人玩笑言之:解家父子的男妾笼统加起来,比县衙里的使棍小吏还多。
而解家独子名秋思,字佩玉,骄奢淫逸,有座右铭:人生在世,享乐二字。家主解尚对独子的行为大多数时候持纵容态度,解秋思九岁时,抢了生命中第一个男宠闲涵,他知道了非但不施以惩戒,还呵呵的说:“不愧是我解尚的二字,眼光就是不错。”解秋思母亲祁氏对此忧心地感叹:“小时候就这样地不懂事,长大了还了得?解尚荡了荡手里的茶,不以为然道:我简尚德儿子,能差到哪里去?
然而解秋思的成长,就像是专门为印证他爹当时那句话似地,好色这方面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越大越让人头痛。
解原跟在解秋思的后面走着,一个劲儿的和自己的外侄儿连越使眼色。连越有意识地慢下脚步来:“舅,有何事来着?”
“老实交代,是不是你与少爷出的馊主意,来这个六月诗会的?”解原此时看上去,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好像只等连越一说是,就把他活活吞入腹中。
连越赶忙离了解原远些,一边辩驳道:“才不是我,少爷要去什么地儿,还容得下我置啄么?”其实他也是心里发虚,怕被自己的舅父知道自己是和自家少爷同流合污的。那买通韩少爷的贴身侍女,可花了二两银子。
解秋思一门心思的跟着余少青身后米几十丈走着,小偷似的,但心里却甜得紧。正当诗会开始时,他找准时机,二话没说就把坐在余少青身旁那人的座位给抢了,自己坐下后,那思慕之情就如黄河流水那般奔腾而来,一发不可收拾。那眼神儿哦,那叫一个猥琐,望着人家丝毫就不肯挪眼,还连带一个劲地傻笑,就差嘴里的口水没滴下来。
连越看见自家主子这般模样,再看余少青带上的那个小厮用异常鄙视的眼光看看解秋思,再看看自己,他都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钻进去。
余少青是谁啊,灵境山庄的少主人,武功虽然不能说是出神入化,那也是放眼天下年轻一辈,没几人能比肩的,当然知道旁边坐的这人是一路跟踪他来的,但他向来冷情,不屑惹是生非,只要那人没做什么实质上的事儿招惹他,他是不想理会的。
而且他也想知道这人到底想耍什么把戏!
这时,解原听了解秋思的吩咐,买了些干果小吃来,却一时没看见解秋思在哪个方向,大声叫喊:“少爷,您在哪儿啊?”
解秋思听到,连站起来忙挥手:这里这里。
惹得一众才子佳人都皱了眉头:这人行为太不讲究了。
解原走过来时,余少青一眼就认出来了,再连想他喊旁边这位少爷,就什么都明白了:这位就是那个在清远寺睡到日上三竿不起床,还骂他是打鸣鸡的无耻之徒了。想到这里,看解秋思的眼神就越发的冷了。
而秋思却丝毫没察觉,还腆着脸搭讪道:“这位仁兄,你要吃些瓜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