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葬礼
作者:七月花染 | 时间:2020-05-06 15:14 | 字数:2303 字

翌日,安国侯府门头挂起白幡布,府内上下放眼望去全是悲伤的白色。

灵堂设在前院正厅,安国侯坐在一侧,灵堂前垂下的白麻布将他遮挡自后头,宾客上完香后过去劝慰两句就走出了灵堂。

曲府的马车停在安国侯府门外,在府门口迎客的王嬷嬷交代管家一句,转身进了府内。

王嬷嬷快步行至灵堂,俯身在安国侯耳边说:“侯爷,曲府来人了。”

安国侯府与曲家本是有婚约在身,苗怀柔领着府内两位嫡小姐过府吊唁,管家断然没有阻拦的道理,将人放进去。

一进门,前院吊唁的宾客见到扶桑身影,小声议论指点。

“曲夫人后面跟着的姑娘倒是个漂亮人儿,不知是谁?”

扶桑刚回京两日,待在府内不曾露面,京城里无人认识她,只当是哪家漂亮的姑娘,那些世家公子见着免不了扎堆议论。

扶桑生得美,不同于曲扶摇那种细腻眉眼,娇媚勾人,眼波间总带着三分温情,她眉目生得大气,艳得灼人,眸子像是琉璃透着冷清,宛若万里雪山中开在悬崖边上的一朵雪莲花,冰肌玉骨,诱人却又危险,是碰不得之物。

“该不是那位刚回京的大小姐吧?”有人如此猜测。

于是刚才夸赞的公子哥顿生怯意,“美则美矣,可惜是个要命的人儿,要不得。”

安国侯走出正厅,拦在门中央,冷眼望着曲家人。

“侯爷节哀。”苗怀柔已敛起昨日强硬且虚弱的做派,一脸慈爱与悲痛。

“本侯的哀多拜曲府所赐。”安国侯不领情,眼神如瓦上霜雪,冷冰冰的射在人身上,“曲夫人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世子一事曲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今日是专门来送世子最后一程,望侯爷应允。”苗怀柔把姿态放得极低,躬身请求。

曲扶摇随之躬身,扶桑亦然。

安国侯冷哼一声,不想在独子的灵堂前闹得太难看,道:“上柱香便走吧,安国侯府受不起曲家的礼数。”

“多谢侯爷。”

扶桑落在最后,但在门前让安国侯拦住。

安国侯目光悲痛欲绝,强忍着心痛望着眼前素衣白裙依旧夺目的女子,尽管昨夜战王允诺定将宜宣之死的内情查个明白,给他一个交代,尽管知晓宜宣之死跟她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幕后之人正是借着婚事之由把人请过去,亦是因她之故而害宜宣,她终究是难逃干系。

“曲大小姐,你与宜宣的婚事既已解除,便不要再见了。”安国侯道。

扶桑规矩地站在门槛前,目光落在安国侯的发间,一夜之间他头上竟是生出许多白发,苍老许多。

扶桑目光越过拦在身前的人,看了眼灵堂里摆着的金丝楠木棺,顺了安国侯的意,“好。”

扶桑退出檐下,众人只见那道白影提裙跪下,她眉目间藏着锋芒,轻轻蹙起,满目沉痛的望着灵堂。

安国侯让扶桑的行为惊了一把,他望着跪在青石路上的人儿,冬风凛冽,堆过雪的路面坚硬而冰冷,她就那般直挺挺的跪着,悲伤悉数堆在眼角。

“曲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安国侯走出门厅,脸色难看的质问。

“侯爷,世子是个好人,我与他无缘做夫妻,就让我这么送他最后一程吧。”曲扶桑心中难受,明明那么纯真善良的人,因她之故转眼成了具冰凉的尸体,她未能将凶手找出来,却又把婚事退掉。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她惋惜,亦有愧。

“这曲大小姐命格真是硬,出生时克病了三位接生的稳婆,百岁宴克死母亲,后又在生辰时克死身体已见大好的祖父,如今还未过门就把宜宣世子克死了,谁敢娶这种女人啊?”

“真是的,宜宣世子虽然痴傻,但这些年过得也是顺风顺水,无病无灾,只昨日在曲府与她见上一面,当场就把人克死,真真是煞星转世啊。”

“可别再说了,让她听见,指不定待会遭殃的就是你们,这种女子最是招惹不起,赶紧走吧。”

往来的宾客路过扶桑全是避之不及,却又管不住嘴,低声议论,那些话语全落到扶桑耳中。

曲扶桑出生带来许多变故,当时有三位接生的稳婆见证了她的降生,回去后全部病倒了,甚至有一位在鬼门关前惊险走了一遭,勉强捡回条命,煞星转世一说就是在那时有了零星的传言。

百岁宴,身体修养好了的桑榆突然暴毙在房中,而祖父身染恶疾,一病不起,请了许多大夫诊治了大半年,本已见起色,人可以下床走动了,但在曲扶桑周岁生辰那日,老人家愣是摔了一跤,气绝当场。

那之后,曲府上下三不五时有人生病,且大都是照顾曲扶桑,或是说坏话无意让正主听到的人。久而久之,煞星转世的言论越发凶猛。

青灰色的天空不见晴朗,冷风吹过,片片落雪从天空慢悠悠的打着转落下来,一片雪花轻飘飘的亲吻过死扶桑的眼睫毛,慢慢落下。

扶桑抬头望天,雪花如柳絮成片的往下落,她只淡淡看了眼收回眼神,继续跪着,对那些议论充耳不闻。

落雪纷纷,前来吊唁的宾客撑着伞而来,路过扶桑不禁往她身上看一眼,她发间与身上均是落了雪,白衣白裙更是与雪花融为一体,躲在檐下避雪的人就那么望着,望着那名灼灼其华的少女与风雪相处,隔雪相望,又如雾里看花,真真是风雪美人。

一个时辰过去,扶桑仍跪在雪地里,周围白雪堆了一层,披风也湿了,安国侯看在眼里心绪难平,却也是看得出一番诚意。

王嬷嬷撑着伞出来,把伞举到扶桑头顶,“侯爷请您进去。”

“多谢。”说话间呵出一口白气。

扶桑起身,双腿冻得几乎没了知觉,缓了一阵才有点感觉,但起身时仍是踉跄了一下。

王嬷嬷伸手去扶她,她摇了摇头,“我可以。”

扶桑进了灵堂,奴婢将点燃的香递给她,她接过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婉拒奴婢帮忙,倾身将三炷香插/进刚清空的香炉里。

烧纸过后,扶桑又对着灵堂磕了三个头。

扶桑起身,走向安国侯福身道谢,又道:“侯爷,世子之死我必定会给他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