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拔绵长的白玉阶梯前,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还有一些侍从。
从他们的穿着打扮和气质上看,就知道出自非富即贵之家。
方宁月和战玉妍被搀扶下车。
“嫂嫂,我先进去啦!”战玉妍活蹦乱跳,一股脑冲上了台阶。
望着那几乎入云的台阶,方宁月只觉得脚下发虚。
后背的疼,一点都没减轻,她的脑袋倒是因为用药太狠,有点晕乎乎的。
“一会儿,夹起你的尾巴!”
战飞云冷脸立在方宁月身边,却看也不看她,说完,长腿一迈,也上去了。
你才有尾巴!
你全家都有尾巴!
方宁月磨了磨后槽牙,朝战飞云伸了伸拳头。
骂归骂,望着那要命的台阶,她还是逃不掉。
一番折腾,方宁月终于气喘吁吁的踩上了最后一道阶梯。
本想好好吸一口新鲜空气,迎面而来的,却是浓重的中药味。
看样子,太皇太后确实病的不轻。
“别磨蹭!”战飞云不耐的睨着方宁月一眼,转身就迈进殿去。
方宁月还没缓过来,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见二人进来,内殿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方宁月因为无暇顾及里面都站着什么人,她提着沉重的王妃服制裙,忍着悲痛,跟在战飞云身后。
“哎,七弟,怎的这般姗姗来迟!”
太子战宁坐在内殿门边。一把太师椅,一袭明黄色太子服制,似笑非笑的国字脸,在诸人中,格外扎眼。
“太子爷,七弟蒙老祖宗看中,连最爱的好东西都赐给他了!还怕迟到么!”
四皇子战宪,封仁王。
可他说话和长相却一点也不“仁”。
三角眼,高个虾背,瘦削脸,深深的眉骨,导致他的样貌看起来和他的语气一样,阴得很。
他边说,还不忘扫过跟在战飞云身后的方宁月。
讽刺的意思,很明显。
战飞云不动声色,只是朝太子行礼,而后便走到紧闭的内殿门前站定。
“七弟,不碍事的,我们也刚到一会儿。”
“七弟妹,去偏殿歇歇。女眷都在偏殿。”
这声音。
方宁月想起一句歌词。
春风十里不如你!
方宁月不禁挑眉去看。
面白如玉,鬓角如裁,剑眉星目,俊才飞扬,脸上,带着真挚温润的的笑意。
方宁月的记忆里,也有这个人。
六皇子战宇,承王,人人传颂的贤王。
方宁月正要开口道谢,却被身边一股阴鸷的气息冻住。
战飞云一双凤眸,精芒毕露的看着殿门前,那眼里,有欣喜有凝望有不甘有执念。
方宁月从未见过战飞云用如此复杂的眼神看着谁。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只见,殿门外,遥遥走来几名女眷。
环佩叮当,步摇生辉。
战飞云的焦点,便是那为首的。
只见她,如墨缎般的长发,绾飞天髻,髻尾,插着白玉凤尾簪,身着一袭烟色绣银羽纱宫裙罩银貂风毛,露出白皙婀娜的美颈,腰间系着青玉佩,脚上穿着同色锦缎绣鞋,还坠着玛瑙珠,随着她的扶风细步,熠熠生辉。
怀瑾握瑜,宛如谪仙,是方宁月此刻脑子里蹦出来的形容词。
果然是人如其名啊!
太子妃,裴瑾瑜。
战飞云的白月光啊……
“二哥!”裴瑾瑜进得殿来,便朝太子去。
称呼如此亲昵……
方宁月再次瞟了一眼战飞云。
此刻,裴瑾瑜也看到了站在太子身边的战飞云和方宁月,她顿住步子,点头示意。
“七弟和七弟妹也来了。”
战飞云沉着眸子,移开视线。
方宁月福了福身子回礼。
老情人见面……
算了,自己还是退到一边,隐藏自己的存在感。
方宁月这样想着,就开始往后移动脚步。
可是,她略一动,便是一阵刺痛传来,紧接着,眩晕感加剧。
两颗布洛芬,可是正常人一天的量。
方宁月脚步一歪,朝裴瑾瑜砸过去。
眼看着,就要靠上裴瑾瑜的手臂,忽然,裴瑾瑜身子一侧,方宁月从裴瑾瑜和太子中间的缝隙掉下去。
看着那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方宁月认命的闭上眼睛。
忽然,方宁月手臂一紧。
“七弟妹!你没事吧?”
方宁月睁眼,看到的,是六皇子战宇关切的脸。
是战宇接住了自己。
“……”方宁月晕的厉害,正要开口道谢。
却听一个声音阴阳怪气道,“呦!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老七,你的媳妇怎么总喜欢往别人怀里拱?”
说话的,是六王妃刘月兮。
刘月兮也是个出色的,她和裴瑾瑜不同,出身将门,美的凌厉,说话也是火药味十足。
战飞云脸色黑得很。
六皇子赶忙将方宁月扶好,而后松开手。
“哈哈!”
“老七,你这媳妇,真的挺有意思!”
“老祖宗还真的偏疼你,给你个活宝!”
太子不痛不痒的,好像在开玩笑,又好像不是。
其他人也随着太子,掩面而笑,众人眼里,满是鄙夷。
“哎,二哥,你啊,只管说笑,也不关心亲眷。”裴瑾瑜撒娇似的数落太子,而后凑到方宁月跟前,关切道,“可是哪里不舒服么?我看你脸色不好。”
极妩媚的桃花眼,眼中并无半点异样,有的只是关切。
刚才,她分明可以扶自己一把,她却突然让开了。
这是无意还是有意……
方宁月咬牙。
她竭力掐着自己袖中的手,让自己清醒。
“没事!多谢太子妃。”方宁月福了福身子,强忍着后腰的疼。
转而,方宁月又对战宇福了福,“多谢六皇兄,刚才,失礼了。”
战宇依旧笑得温润,“若是真不舒服,就去歇一下,长辈们不会说什么的。”
“老六,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老四一副看笑话的样子,“人家自有老祖宗疼,哪里需要我们多事。”
“再说,七弟还在呢!”
“哪里轮得到我们多事!”
方宁月闻言,又朝六王妃刘月兮福了福,刘月兮冷哼一声,一把拉着战宇,站得离方宁月远远的。
传言,六王妃对六王,一眼万年,还未及箳就发誓非他不嫁,而后,在家族的撮合下,终于如愿,成婚数年,始终将六王当做椟中珍宝,不容外人窥伺。
如今,六王府中,却无侍妾侧妃。
人人皆说刘月兮善妒,六王却得了个钟情的好名声。
众人正说着,内殿门开了。
內侍林公公出来,一边拭泪,一边甩了甩拂尘,“诸位王爷王妃,老祖宗召见。”
内殿里,九孔火凤地龙,吱吱的冒着热气,桌上,插着一束腊梅,清香四溢却也未能掩盖沉闷的药味和病气。
方宁月跟着战飞云入内,按照尊卑顺序,立在两侧。
“一家子骨肉,并无外臣。”
“把这劳什子拿掉!”
内榻上的人发话,女使上前,将垂坠的珠帘绾起。
明黄色的卍字长寿被,盖着一个丰腴肥硕的身体。
方宁月记得,上次见太皇太后,还是出嫁前了。
那时候,她精神还不错,只是腿脚不利索了,时常水肿,无法行走。她的皮肤很白,笑起来,十分慈爱甜腻。
“老七啊!”
太子和太子妃本要上前谒见,却听榻上的人,低低的唤了一声。
太子僵在那里,眼神不悦的扫过战飞云,给他让出了位置。
战飞云上前,抬袍跪在榻前,“老祖宗!”
太皇太后阖着眼皮,喘息好像也有些困难,“你媳妇呢?”
闻言,方宁月一凛,赶忙提着沉重的裙子,咬着牙忍着疼,跪下。
“老祖宗万安!”
太皇太后听见声音,喘了几口气,正要睁眼看方宁月,却听殿外宫人唱喝道,“黄贵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