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偃月山庄的庄主大婚方过，张灯结彩的景象还未扯下，四下里皆是欣欣向荣的景象。名禹城这出了名的繁华，多半是因为其间坐落的偃月山庄，故而对庄主大人感恩戴德，坊间流传许多有关这位年轻庄主的佳话。

原本朴实无华的白衣生生被他穿出世外高人般的鹤骨松姿，白帛覆眼，端得一落落嫡仙。身旁那位着苍色衣袍，剑眉星目丰神俊朗，腰间所配是一把古仆的剑，右手便按在剑柄之上。

宁归远将手搭在萧既明的手腕上，免得被络绎不绝的来往行人冲散。叫卖之声不绝于耳，或高昂或清脆，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我记得你儿时很爱吃糖葫芦，本想去山下镇中那家老店买给你，可惜第二天你就走了。”萧既明看着这般车水马龙忽然道。

宁归远不屑一顾：“小孩子才爱吃糖葫芦，本座绝不……”

“冰糖葫芦嘞――”小贩扛着满杆的糖葫芦悠然晃过。

宁归远脚步一滞，口中生津也要高贵冷艳地哼一声，后半句话全都跟着口水咽回肚子里去了。

对于宁归远对着外人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萧既明早已看透，现在眼前这死鸭子嘴硬的样子才算可爱。醉酒之后的宁归远一直唤他哥哥，就算酒醒之后一直称呼他为萧公子，萧既明还是觉得在宁归远心里他就是兄长般的存在。

哥哥给弟弟买糖葫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想到这里，萧既明招手唤来小贩，买下一根糖葫芦塞到宁归远手里。

宁归远手里拿着糖葫芦一脸凝重，忧心忡忡地问萧既明道：“我忽然有那么一点想知道昨夜我对萧公子说了什么，若按照萧公子的心性此时不应该用这根签子将我戳死当场吗？”

“你还是闭嘴好了，”萧既明眉角微颤，抬手为他隔开人潮，“昨日你和顾山尽说了什么？”

宁归远慢条斯理地将口中的山楂嚼完，才悠然开口道：“听你这话，是顾公子先动手了。昨夜喝的酒太多，我说了什么一句话也记不得――倒是记得他说你是丑八怪，我本来想反驳两句，可惜不知道你现在的长相于是就闭了嘴。”

“你觉得我长什么样？”萧既明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目光却是一直紧锁着宁归远。

宁归远笑意晏晏，抬腕用指尖摹刻萧既明棱角分明的面庞，开口道：“十万两白银花得值。”

“所以你还是别说话了。”萧既明一脸漠然。

名禹城内地一处茶肆二楼靠窗处，宁归远和萧既明相对而坐，点了一壶清茶对着窗外繁华默默啜饮。

“这两个男人长得真俊。”

“看他们气质超凡，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有没有嫁娶……”

“你看那个穿白衣服的，啧啧，这么俊俏偏偏是个瞎子……”

“我倒是愿他是个瞎子，最好是个家徒四壁的瞎子，改日就让我爹提着嫁妆去他家提亲，若是不依啊，强讨硬娶了他！”

“你喜欢他？我更喜欢那个穿苍色衣服的男人，你看他孔武有力，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茶肆里的几个年轻姑娘都羞羞答答地偷偷拿眼望着宁归远和萧既明，时不时低声细语两句然后娇嗔着拿肩轻轻相碰，目光就像是黏在了他们的身上一般，炽热无比。

若是宁归远听不见还好，偏偏他双目失明后听力极好，那些姑娘再小声说也会一字不落地传进他耳朵里。宁归远只默默喝他的茶，神色平静，就像是听不见姑娘家的话语。倒是萧既明一直紧锁着眉头，用只有两色人能听见的声音对宁归远问道：“名禹城的民风素来如此开放吗？”

宁归远干笑道：“好说，好说……”

“哎，你们猜，他这一身白衣让我想起了谁？”

“嗯……咱们的庄主大人？不可能，庄主大人新婚燕尔，哪里有这闲暇到这小地方来喝茶！”

“对呀！我说的就是庄主大人。庄主大人他温润如玉，与九歌剑宗的萧既明萧公子的不苟言笑一比，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咳……咳咳……”这般露骨的话让萧既明被茶水呛得连声咳嗽。他薄唇抿起，却还要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

反观宁归远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该喝茶喝茶，该吹风吹风，嘴角那抹淡淡笑意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只是耳垂那点粉红出卖了他此时的心境。

接着那些个小姑娘真以为他们没有听见，都嘻嘻哈哈兴致盎然地评论：“对对对，你看庄主身娇体弱易推倒，必然是个……哈哈哈……”

“可惜了，庄主大人娶了亲，不然……唉。”

“这有什么，东厢又出了庄主大人和萧公子的新话本，咱们看着不就行了，哪管他娶亲没娶亲？”

宁归远不知道最近闺房流行什么话本，自然也不知道小姑娘们哈的是个什么，只觉得莫名其妙又迷之尴尬，耳垂红得更甚。

正当姑娘们嬉笑打闹成一片的时候，萧既明忽然抬眼对宁归远低声问道：“你不会生气？”

“萧公子说笑了，与民同乐其乐无穷，我还想看看那话本是个什么内容，有什么好气的？”宁归远抬手轻呷一口茶。

萧既明怔愣：“那杯茶是我的。”

“哥哥，你在嫌弃我吗？”宁归远的声音忽然冷凝，唇角依旧勾起，只是那笑意荡然无存。

此时萧既明正低头将宁归远手中原本属于他的杯盏拿回倒上热茶，复而放回他手中，从头到尾没有看见宁归远神色的变化：“小桃子说你只喝七分热的茶，可我的茶已经凉透了。”萧既明顿了顿：“你不叫我萧公子了？”

听到这话，宁归远挑眉：“不乐意？”

“我很怀念小时候你唤我哥哥的时光……六年很长，足够让一个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以为你变了，后来才发现原来的你还在……我不知道这些年你经历了什么，你虽然总是笑，可我总觉得很勉强。我希望你快乐――就像从前一样。”萧既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