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历十一月初九，落雪几日的炎都终于不再灰扑扑，藏在云层后头的阳光露了脸，积雪消融，路面湿漉漉一片。

“晦气。”曲府门前，扶桑与秋晚相互搀扶着姗姗来迟，打扮花枝招展的曲芙蕖一见面就骂了句难听的。

曲芙蕖穿了身玫红色衣裙，裙摆大片的花色由金丝银线绣成，在阳光下璀璨夺目，一身首饰处处彰显着有钱人的贵气。

“我还担心三妹妹身体没养好不能去了呢？”扶桑莹莹微笑，白嫩的小脸未施粉黛，皮肤白里透红，黛眉绘出几分远山烟岚的大气。她眼型生得好看，眼珠色浅弯着眉眼带笑时不禁透出几分温柔，将嫡长女的气势捏得死死的。

提及身体二字，曲芙蕖闻之色变，面带怒色，偏生堪堪忍住，反击扶桑，“我再不济有郭家公子愿意娶，大姐有空操心我的事，不如想想自己这个煞星名声在外怎么嫁得出去吧。”

“三妹记性真是不好。”扶桑轻笑，煞星二字对她来说不痛不痒，“我这不有个五皇子执着的要娶我吗？”

“这不过是一时兴起，大姐当真还真是可怜。”曲芙蕖同情的笑道。

“一时兴起也好，真心实意也罢，总归是我拒绝了他。”扶桑见人脸色越来越难看，眼中有怒火燃烧，摇头劝道：“三妹妹，做人不能太多情，有个郭家公子又想攀战王，听着五皇子被拒绝脸色还不好，经历过人事也不能一次惦记这么多男人啊。”

闻言，曲芙蕖微愣，随即怒容散去，嗤笑一声，“原来如此，曲扶桑你可真是个笑话。”

“经历过那种事还笑得出来，难为三妹妹了。”扶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一头雾水：这不应该啊。

秋晚向扶桑投去个疑惑的眼神，扶桑拍拍她的手背，让她安心。

这次寿宴的重头戏不是曲芙蕖，而是苗家。

“好了，都少说两句。”苗怀柔盯着小厮把准备的一尊玉佛往马车上搬，回头见扶桑穿着身月牙白翠烟裙，发间只簪了支白玉簪，素净优雅，但花色少跟丧服似的，“扶桑，怎么没穿替你准备的衣裙？”

“我与宜宣世子好歹有十一年的婚约，他不幸枉死，丧期未满一月，我穿红戴绿，金银加身不太适合。”扶桑担忧的打量自己一身装扮，明知故问道：“我穿成这样可是不适合去参加寿宴，要不我还是不去了？”

苗怀柔笑道：“没事，你回京还未认识过各家公子小姐，借此机会认识认识，多交些朋友。”

“好吧。”

前往苗家，苗怀柔母女同乘一辆马车，于是一对姐妹花冤家就坐在一起了。

“我以为他求娶大姐是有多喜欢呢。”曲芙蕖看扶桑是个笑话，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各种看不惯，开口就是冷嘲热讽，“实际上所谓钟情与执着，不过是一场欺骗与玩弄，到头来徒留一个自作多情的人，受尽世人笑话。”

扶桑斜倚着身子，手指缠绕着一缕青丝，攻人于心，“我听说过一种法子，可以让丢失了贞洁的女子——恢复完璧之身。”

曲芙蕖眼底的嘲讽刹那间退得干净，半信半疑地望向扶桑，欲言又止。

“这不是前去年那个杀妻案时您提到过的事吗？”秋晚极为有眼力见，当即出言附和，“您怎么突然提起这茬了？”

“你以为我会傻到相信你吗？”曲芙蕖微抬着下巴示威。

“信与不信是你的事，反正丢失重要之物的人不是我，会因此而无法嫁给倾慕对象的人更不是我。”扶桑端起马车上准备的点心，尝了一口觉得味道和口感都还行，递给秋晚，“味道跟平阳的不太一样，尝尝。”

全程曲芙蕖都保持着安静，整个人有些坐不住，下马车时她脸上还是一副犹豫纠结的恍惚之色，进门的时候愣是当着众人的面被门槛绊了下，险些摔倒出丑。

苗怀柔压着心里的厌烦，让侍女搀扶住曲芙蕖，“扶摇，你看着点芙蕖。”

“扶摇明白。”曲扶摇温顺懂事的应着，让贴身侍女芍药跟去伺候，同时顾着招待好扶桑，“大姐，芙蕖这是怎么了？”

“许是身体还未养好，晕车了。”扶桑双手交叠在腹间，笑意清浅。

苗家在京城算得上是富甲一方，商会成立后更是日赚斗金，近两年来开始在朝中疏通关系，想拿下四年一度的皇上竞选的擂主，一跃成为苍炎国首富，其野心勃勃在府邸上更是彰显了。

苗府是座四进的院子，入门便见奇石摆放成了佑官运与事业的麒麟样，府内建了九曲回廊，回廊每一根柱子上雕刻的话都透露着苗家的野心——百鸟朝凰，万兽之王，花中牡丹等等，哪样都是同类翘楚。

院子里开凿了一个人工湖泊，湖泊上停着一艘华美的两层大船，那边是今日寿宴的举办地点。

“冬日泛湖赏景，别有风味。”扶桑客客气气的夸奖一句。

“扶桑喜欢多来府上走动。”说话的是苗家老大的发妻凌氏。

苗匡老爷子有两儿一女，老大苗怀庆负责经营，老二苗怀祥负责打理各中关系，如今苗匡年有六十，渐渐不再管家中产业，只偶尔参加的商议，主持大局，几乎把控了京城半数经济命脉。

凌氏今年四十有三，父母早逝，独自经营着一家酒楼抚养胞弟，好在其弟凌源是个争气的主，参加科考中了探花，如今在三司任职。她年轻时经历过痛苦，嫁入苗家后帮衬着夫君一起打理生意，生了孩子后才安份在家相夫教子。

凌氏时常与官家夫人们聚会，因着出手大方，京城女眷都称赞她会做人。

扶桑在心里把早已烂熟于心的信息过滤一遍，浅笑道：“我懒得很，冬天最爱躲在屋子里抱着炉子看书，一天不带动的。”

“女孩子安静些好，不像你昭仪表妹，整天闹腾得人心烦。”提及自己的小女儿凌氏嘴里虽是嫌弃，但眼中盛满温柔的笑意。

“小姑娘，爱闹些才讨喜。”扶桑顺着夸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