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功夫过去，主屋传出动静。
兰院的主屋住着曲垣与苗怀柔，动静正是从两人房中传出。
起初屋里稀疏的动静呈片段式，一阵有，一阵无，后来动静开始密集，像是越发难忍耐。没一会，屋内的烛火亮了起来，再等片刻人晃晃悠悠地走到门口，房门从里面打开，只穿着里衣的苗怀柔从屋内走了出来，双目微张，眼神呆滞，面无表情，她站在门口身子轻轻晃动。
扶桑把信装好带上，留着酒壶与酒杯在石桌上，跟人说话半点不压低声音，“她现在意识处于混沌状态，行为趋近本能，给你看个厉害。”
苗怀柔站在门口，好似看不见院里的两个大活人，也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更为惊奇的是她穿着单薄的里衣站在冬夜却没有冷的反应。
扶桑走上前，把门关上，站在苗怀柔身侧，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
苗怀柔轻晃的身子一抖，身姿挺直，眼神盯着虚空中的一点。
“扶桑回来那日，带回来一块苗家商会的木牌，你将木牌给谁了？”扶桑凑近苗怀柔耳边，声调轻柔，散在风里轻易就吹走了。
“给……给谁了？”苗怀柔大脑的意识已然是混乱，难以调动记忆，引导好几遍她才迟钝的给出了答案，“给……父亲和大哥……看过后，看过后……大哥拿走了。给大哥了。”
“大哥住的院子叫什么？”
“竹院。”
确认指令成功，扶桑弯唇露出微笑，进一步完善催眠指令的剧本，“你现在很不舒服，但大哥会有办法帮你解决，于是你就去找他，路上遇到人问话，你跟他说有要事找大哥谈。你来到竹院，推开门进去，一路走到大哥房间门口，看到他在外头站着，他跟你一样不舒服，你要带他回房间休息。”
“凌氏躺在床榻上酣睡，你要把她放到床下，自己躺倒她的位置。”
“……躺到她的位置。”
“和你身边躺着的是谁？”
“是……大哥。”
“兄妹之间不能同塌而眠。”扶桑围绕着人让声音听起来缥缈虚幻，环绕在耳畔，“与你同床共枕的人是谁？”
“是我的……夫君。”
“但你们是兄妹，不能成婚。”扶桑边绕着走动，“相互喜欢，碍于兄妹关系，无法在一起，你们彼此压抑情感，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情难自禁。”
话落，扶桑停在人前，再次对着苗怀柔打了个响指，“大哥在等你。”
苗怀柔脑袋半垂下，迈开步子往前走，她每一步都走得正常，认得前方的路，懂得把院门的门栓打开，行径跟正常人无疑。
扶桑朝云暮停招招手，两人跟上。
“这种状态会维持多久？”两人光明正大地跟在苗怀柔身后不远处，云暮停时刻留意着周遭情况，说话有意压低声音。
出了兰院扶桑不敢如刚才那般大声言语，放轻声音回答，“看个人体质。我用了点办法控制时间，在药效之内不会醒过来。”
“打也不行？”
扶桑蹙着眉，严肃地看着云暮停，“要行的话，你那两个下属割喉的时候，一刀下去醒了，当场死亡也会留下点挣扎反抗的痕迹。”
扶桑默了默，又道：“不仅不会醒，有的人还会残留着催眠的效果，日子过得混乱，当听到指令或者看到与指令相关的动作，会再次陷入催眠状态。”
云暮停蹙紧了眉头，两具尸体死后的姿势在他脑海里浮现，跪姿是有特殊意义的动作，他最近再往前查两人的生平交集。
自从他连夜带着人逃落霞城，回京一路遭到追杀，五百人最终回京的只剩下不到一百，大家的精神状态像一根绷紧的弦，随时会断掉。
云暮停此刻不得不细想一点，这支队伍不如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暗地里存在着问题。
“劳驾战王爷翻墙进竹院开个门。”一路跟到竹院，可以瞄见竹院的影子了，扶桑开始使唤人。
“使唤本王，你怕是付不起那个价。”云暮停未动，依旧慢悠悠地跟在身后。
扶桑满不在意的嗤笑一声，“十两银子，计较成这副德行，战王爷真出息”
扶桑快步越过前头的人，府邸内的墙一律不高，她三两下就爬了上去，然而当她坐在墙头，准备往里跳时，就见一道身影从眼前掠过，施施然进了竹院，抬头冲她露出个欣慰的笑。
扶桑一袭青衣，披头散发的坐在墙头，目光越过云暮停头顶落在院中另一人身上。
苗怀庆亦是穿着白色里衣站在房门口，神态动作与刚才的苗怀柔一模一样。
扶桑轻松一跃跳下墙头，落在柔软的草地上，身体微微蹲着。
一进院中，扶桑率先走到苗怀庆身边，打了个响指，“打开院门，将你妹妹接进来，记得关好院门，接下来你要完全服从她的安排。等你醒来，把今夜的事情全部忘掉。”
响指声落，苗怀庆走到院门。
苗怀庆打开院门，把人接进来，扶桑大摇大摆地混在中间，从院门走了出去，理都没理云暮停。
扶桑出了院门就在外面站着，看着云暮停用轻功飞到墙头，笑道：“我要是喊一声抓刺客，战王爷你会有什么下场？”
“连本王进来都没发觉的护卫，抓得到我吗？”云暮停冷哼。
扶桑将玉佩掏出来，挂在手指上甩了甩，笑容灿烂的朝云暮停示威，做作的掩唇惊呼，“哎呀，刺客真不小心居然掉了枚玉佩，碧绿碧绿的，这般上等的翠玉石，有市无价，京城有的想来没几个。明早起来一团糟，解释不清楚的时候出现个刺客，苗家会不会好好调查呢？”
“堂堂战王深夜擅闯富商府邸，再传出点风花雪月，绝对让你红遍大街小巷。”
“曲扶桑你！”云暮停气恼，冷眼射过去，“你真以为本王不敢动你吗？”
扶桑挑眉，骄傲的哼了声，青丝一甩，揣着玉佩优哉游哉地往回走。
比气人，我还没输过！